第55章 情景再现
李治说道：“当年孤与四兄争储之时，正是因为有舅父和褚相公的鼎力支持，才让父皇最终决定，立孤为太子。褚相公当然不愿意看到四兄又卷土重来。想必年初的时候，褚相公就已经看出四兄贼心不死了，所以才对崔仁师下了死手。”
薛元超看到李治忧心忡忡的样子，宽慰道：“殿下，其实您也不要太过担心。濮王昔日尚且争不过殿下，何况时过境迁，如今政事堂里，五位相公都是殿下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圣人现在想易储，长孙司徒、褚相公他们也不会答应。
贞观二十二年七月房玄龄去世之后，目前政事堂有五个宰相，分别是：
司徒，太子太师，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省事，总朝政长孙无忌；
中书令，太子宾客褚遂良；
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世勣；
太子少詹事，尚书左丞，检校黄门侍郎，同掌机要张行成；
太子右庶子，吏部侍郎，检校中书侍郎，摄民部尚书事，同掌机要高季辅。
从职务上就可以看出，五个宰相都有在东宫挂名的职务，李世民已经开始把权力渐渐过度给李治。
而具体到个人，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当初拥立李治为太子的最主要力量；张行成和高季辅则是李治的铁杆心腹；只有李世勣这个代表军方的宰相，常年在外征战，也吸取了当年侯君集的教训，比较超然，名为太子詹事，却始终和李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李治皱眉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昔日汉武帝时，戾太子刘据的储位何其稳固，后来不也因为巫蛊之祸落得身死的下场。”
“这个……”薛元超顿时语塞，只好说道：“殿下何不把这件事情告诉长孙司徒，想必他一定有办法断了濮王的妄想。”
“那孤微服出宫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李义府赶紧道：“殿下可以把此事推到卑职和符超身上，就说卑职和符超从李义匡那里听来的。”
李治思绪良久，才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劳烦舅父费心了，这件事情孤会亲自和舅父说。你们不得擅自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就是张行成和高季辅都不行。孤先去甘露殿了。”
“恭送殿下！”
走出李义府的官舍，李治心中冷笑。把这件事情告诉长孙无忌，岂不是破坏了在他心里一贯软弱无能的形象。
李治早就心知肚明，他和李泰同样是长孙无忌的亲外甥，而长孙无忌旗帜鲜明地拥立他为太子，丝毫不考虑李泰，不就是因为李泰才能出众，亲信众多，不受长孙无忌的掌控。
所以李治在掌握能与长孙无忌抗衡的权力之前，必须保持现在这种懦弱的形象。
走在甘露殿的路上，李治一直在思考。
想要彻底断掉李泰的妄想，其实也简单，只要釜底抽薪，让李泰像前几年的李承乾那样，在贬谪地一命呜呼就好了。
李泰被贬均州，空有亲王之名，没有亲王仪仗，只要派遣一两个刺客去均州，定能手到擒来。
这件事情换成任何人去做，都很容易，可是偏偏他不行。
李治目前的心腹近臣，不管是张行成、高季辅，还是薛元超、李义府，以及秦怀道，他在他们心里都是仁德宽厚的形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治保持着这个人设，团结在他周围的近臣，当然也都是有名的刚正之人。即使是李义府，历史上在本性没有暴露之前，也是大家眼中的耿直坦荡之人。
李治心里很清楚，一旦指使他们去暗杀李泰，形象崩塌不说，他们甚至不会奉命，还可能受到他们的反噬。
凡事有利有弊，既然要保持仁德宽厚的人设，也只能继续装下去了。所以说，君子可欺以方。
来到甘露殿，李治像往常一样，从萧才人手中接过药碗，服侍李世民喝药。
由于心神不宁，李治不小心没拿稳，只听“砰”的一声，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武媚娘被贬掖庭之后，李世民就点了这个萧才人接替武媚娘的工作。
萧才人当然知道她的前任就是因为打碎了药碗，惹得李世民龙颜大怒，才被贬到掖庭为奴。
萧才人与武媚娘同是后宫世妇，从前也有一些交情。从玉华宫回京之后，萧才人还特意去掖庭探望过武媚娘。
看到武媚娘在掖庭里，每天都有洗不尽的衣服，萧才人不忍心，交代掖庭令照顾一下武媚娘，她的处境才变好一点。
萧才人没想到，武媚娘的厄运有一天竟然也会降临到她的身上。想到上次见到武媚娘那凄惨的样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在地上。
连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虽然摔碗的责任在于李治的手没有拿稳，但那是太子，怎么可能有错，受罚的人只能是她。
李治看到这种情况，下意识就要开口帮萧才人求情。突然，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在玉华宫里的情景。
想到武媚娘后来的遭遇，李治连忙闭嘴。
然而，让两人没想到的是，李世民这次并没有像半年前那样大发雷霆，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起来吧，一个药碗而已，谁都有失手的时候，怎么吓成这样？叫尚药局再煎一剂便是了。”
萧才人原以为这次在劫难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
还是李治提醒道：“萧才人，还不谢恩，起来把碎片收拾干净！”
萧才人这才千恩万谢地爬起来，去拿扫帚收拾碎片。
李治服侍李世民喝完药，等到他睡着之后才离开。
走下台阶后，李治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头望去。
眼睛盯着甘露殿上的牌匾看了很久。
不由笑出声来，是啊，甘露殿，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就是皇帝的权力，他当初帮武才人求情，结果武才人反被贬入掖庭为奴。而今天没有帮萧才人求情，萧才人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李治终于明白，原来武才人受难，是受了他的连累。
釜底抽薪，釜底抽薪！李治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色。
与其想着去均州釜底抽薪，不如就在这里把这口锅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