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高真行连忙跪在李治面前，磕头道：“罪臣高素参见陛下！罪臣罪该万死，谢陛下宽仁荣恩，饶恕罪臣一命！罪臣肝脑涂地，不能报陛下万一！”
原本高真行的额头上就有磕伤，才结了痂，重重磕头之后，又把额头上的结痂磕破了。
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鲜血横流，看起来非常真诚的样子。
李治颔首道：“四舅起来吧，你也是朕的至亲，只要能够悬崖勒马，不要跟着乱臣贼子一条路走到黑，朕不会为难你的。”
“谢陛下！”高真行感激涕零道：“陛下，罪臣真的知道错了！罪臣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现在回想，那长孙无忌比起陛下，又能与罪臣亲到哪里去，罪臣何必要跟着那贼子谋逆！”
李治赞许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而李治身边的王伏胜、程处侠、王方翼等人，听了高真行的自白，才知道，原来李治说的乱臣贼子竟然是国舅长孙无忌。心里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此时文武百官都已经进入了两仪殿，却迟迟不见李治上朝，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于志宁皱眉道：“太尉，今天是怎么回事？自圣人登基以来，上朝从来没有迟到过！”
长孙无忌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转而问向张行成：“德立，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张行成同样摇头。
这时候，柳奭凑过来，忿忿不平地说道：“我听皇后说，自从徐昭仪进宫之后，圣人几乎夜夜在徐昭仪的寝殿。今天上朝迟到，八成与徐昭仪有关！
长孙太尉，你是圣人的舅父，这件事情，你应该出面劝一劝圣人，沉湎酒色非明君所为啊！”
长孙无忌点头道：“此事我亦有耳闻，徐昭仪乃是太宗徐贤妃之妹，进宫侍奉圣人本就不合礼仪，此祸乱之源也！”
柳奭大喜，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姐姐魏国夫人经常向他告状，李治专宠徐昭仪，他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求助于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这时候忽然发现，对面武臣班里好像少了两个重要人物。
连忙走过去问道：“懋功，怎么不见程知节和李君羡？”
李勣摇头道：“我也不知，没听说他们两个告假。”
长孙无忌不禁朝丹墀上的皇帝御座看去，心里猜到，李治今天突然早朝迟到，或许和程知节、李君羡二人不见有关。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王伏胜大声喊道：“陛下驾到！”
彷如菜市场般的两仪殿瞬间安静，大家纷纷站回原位。
在李治走进两仪殿之后，程知节也率领飞骑将两仪殿团团围住，并接管了甘露门、两仪门、日华门、月华门、献春门、宣秋门等六门的防务。
百官参见过后，不等百司奏事，李治首先说道：“众卿曹，是不是都奇怪朕今天来得有些迟？”
长孙无忌出班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愿陛下守此常谦常慎之道，日慎一日，则宗社永固，无倾覆矣！”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李治笑道：“舅父这句话说到朕的心坎里了！其实朕昨晚整夜未眠，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舅父知道朕在思考什么吗？”
看着李治的笑容，长孙无忌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摇头道：“臣不知！”
“李乾祐，你来说吧！”李治毫无征兆地点了李乾祐的名字。
“啊？”李乾祐茫然地看向李治。
“李弘泰！”李治提醒道。
李乾祐脸色顿变，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他早就把李弘泰关进柴房里，并命其子李昭德日夜看守。
只是十几天下来，李治没有再提李弘泰的事情，李乾祐还以为李治只当李弘泰是疯人疯语，不再理会这个人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
看来这沉寂的十几天时间里，李治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李乾祐暗暗叹气，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原本他一个御史大夫，稀里糊涂地弹劾了褚遂良，又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宰相。
现在得罪完褚遂良，又要得罪长孙无忌了，而且是把长孙无忌往死里得罪。
李乾祐看向长孙无忌，硬着头皮说道：“长孙太尉，十几天之前，有洛阳人李弘泰到寒舍，向我告发，太尉阴结京洛游侠，引为死士，欲谋大事！”
“你说什么？”长孙无忌脸色铁青，大怒道：“李乾祐，你血口喷人！”
殿内百官听到此言，也是一片哗然。
长孙冲、长孙祥、长孙诠等长孙族人也都纷纷站出来大骂李乾祐。
与长孙一党其他成员义愤填膺不同，柳奭则是一种被长孙无忌愚弄的愤慨。
他是王皇后的舅舅，与长孙无忌结成攻守同盟只是为了保住他外甥女的皇后之位。如果长孙无忌篡位成功，那他这个皇后的舅舅算什么？
看着下面乱糟糟一片，李治抄起身前案上的砚台，砸了过去，大怒道：“肃静！”
“噗通”一声，顿时墨汁四溅。
这才让殿内安静下来。
长孙无忌赶紧道：“陛下，李乾祐血口喷人，老臣冤枉啊！”
“舅父不必着急辩解，听李乾祐说完！”李治淡淡说道。
于是李乾祐接着说道：“长孙太尉，你说错了，并非我冤枉你，只是有人到我面前告发你谋反而已。我乃陛下臣子，食三朝唐禄，得知太尉有谋反之嫌，自当禀报陛下，岂有隐匿之理！”
长孙无忌更气，恨不得一口把李乾祐咬死，只好又向李治道：“陛下，老臣受太宗先帝重恩，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异心，天地可鉴！老臣愿与那叫李弘泰的贼子当面对质，若老臣有阴养死士，不劳陛下治罪，臣愿自裁于两仪殿！”
高季辅冷笑道：“长孙太尉，你若谋反，自裁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高冯，你——”长孙无忌好悬没气死。
尽在掌握的李治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洛阳人李弘泰不过一介布衣，妄人微语，朕当然不信！所以朕后来召见了四舅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