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修罗场
黑衣汉子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磕头，唯唯诺诺地赶忙应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小的知道的，必定全都说出来。”
白天鹰淡然一笑，带着些许责备的口吻问：“你们官府为何大动干戈追杀华山派之人？”
“这……这……小的确实不知道啊。”黑衣壮汉耷拉着脑袋，说话吞吞吐吐。
“我再问你一次，到底为什么要对华山派下手？”白天鹰紧追不舍，剑尖微微颤动，隐隐透出一股随时都会出手的凛冽气势。
黑衣壮汉身体像狂风中的树叶一般剧烈颤抖，面色惨白得如同白纸，他战战兢兢地开口：“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大爷开恩呐……小的费了好大劲儿才谋到这份差事，全家老小都指着小的养活呢……求您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小的来世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一边说着，一边把头磕得砰砰响，那频率就像啄木鸟啄树一般。
白天鹰瞧着黑衣壮汉这般卑躬屈膝的模样，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怜悯。他微微抿了抿嘴唇，声音也没那么严厉了，问道：“华山派可是赫赫有名的正派，和官府能有什么仇怨？为啥要对他们斩尽杀绝？”
黑衣壮汉见白天鹰态度缓和了些，虽然脸色依旧严肃，可眼中的杀气已经消失，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身体停止了颤抖。他抬手用袖子快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狡黠，低声说道：“大爷，小的真的只是奉命行事……”
白天鹰声音冷硬：“奉谁的命？”他没察觉到黑衣壮汉表情的细微变化。
“军都指挥使杨番，杨大人下的令。”黑衣壮汉一脸正经地回答。
“哦？”
黑衣壮汉接着说：“华山派心怀不轨，偷偷和契丹人勾结，想要篡位谋反，要是不早点除掉，肯定会出大乱子。”
白天鹰心中笃定，华山派定是被冤枉的，这所谓的勾结异族、谋反不过是官府捏造的借口罢了。
白天鹰目光寒冷如冰，厉声斥道：“胡言乱语，华山派怎会叛国？”
黑衣壮汉一颤，嗫嚅着：“这……大爷不妨亲去长安见杨大人。官府之事，令下就得从，小的不敢违。大爷想知真相，问他便知。”
白天鹰微怔，心中疑窦丛生：官府重文商轻武力，军队疲弱，连民间小乱都难平，边疆战火正燃，怎有闲心管江湖事？即便要管，为何不理双蛇帮等恶势力，却对华山派这名门正派下手，还称铲除奸党？华山派怎会卖国？君子剑失踪定有隐情。
又转念：自己首要之事是找双蛇帮王伦报杀父之仇，帮华山派只是侠义之举，探究此事多是好奇与昔日交情引发的不平。
白天鹰稍一愣神，便对黑衣壮汉厉喝：“上天有好生之德，小爷今天饶你。”
“多谢大爷不杀之恩……多谢……”黑衣壮汉忙不迭地磕头谢罪。
“够了，快滚！”白天鹰对这虚情假意的场面极为不耐，抽回长剑，左手猛地一挥，带着几分恼怒说道：“你好自为之，别再让小爷瞧见你。”
黑衣壮汉赶忙爬起，头也不回地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白天鹰一时疏忽，竟没发现黑衣壮汉逃窜刹那间，嘴角那一抹暗藏得意与狡黠的笑。若是他察觉到这笑容背后的深意，定不会轻易饶过此人。
战场上，那是一幅宛如地狱的惨景。数不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像是被死神肆意摆弄过的人偶。有的尸体胸膛被利器贯穿，空洞的创口仿佛一个黑暗的深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有的肢体残缺不全，断臂断腿散落各处，与泥土、血水混在一起，难以分辨；还有的尸体被战火熏得焦黑，皮肉绽开，露出里面惨白的骨头，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血，到处都是血。鲜血汇聚成了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在土地上蜿蜒流淌，将周边的一切都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原本的土地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血的泥泞。破碎的旗帜、断裂的兵器也夹杂在尸体之间，仿佛在哀叹着这场战争的无情。
晚风幽幽吹过，却吹不散那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风中，草木也像是被战争吓破了胆，全都枯萎凋零，只留下一片荒凉死寂的景象，弥漫着无尽的肃杀之气。
白天鹰长舒一口气，熟练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随后，他手腕轻轻一翻，只听“呛”的一声，长剑利落地归入腰间的黑色剑鞘，动作干脆利落，透着几分潇洒。
他抬头仰望天空，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脑袋耷拉着轻轻摇晃，仿佛在为自己的碌碌无为、籍籍无名而惆怅满怀。
白天鹰静静地坐在那里，思绪飘回到自己的过往。
是啊，自己都已经二十三岁了。那些与自己同龄的伙伴，如今个个都成了闻名遐迩的大侠，而自己呢，还只是个在江湖里没什么名头的小角色。毕竟，自己涉足江湖的时间太晚，这世间的世态炎凉，到现在还没能完全习惯。
他的命运，就像一幅有着鲜明对比色彩的画卷，悲喜参半。他的父亲，那可是威名远扬的大内五虎将中的一员，被皇帝亲自赐予“金龙密捕”的名号，是让邪道之人听到名字就胆寒的荡魔大侠白云武啊。自己作为他的儿子，本应有着无比荣耀的起点，是实实在在的将门之子。
可命运却没有让他的道路一帆风顺。他刚刚出生，母亲就被病魔无情地夺去了生命。那时的他还那么小，才三个月大，父亲因为秉持正义、行侠仗义，在江湖中结下了数不清的仇家。最终，被奸人阴谋陷害，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中。一瞬间，他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孤独地面对这个世界。
但命运似乎又不忍将他彻底抛弃。就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父亲生前的挚友，那位在剑道上有着极高造诣的快剑神翁赵天龙出现了。赵天龙前辈心怀慈悲，义气深重，毫不犹豫地收养了自己这个故友的遗孤。从那以后，白天鹰就成为了赵天龙前辈唯一的传人。前辈待他就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关爱备至。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不管是跋涉千山万水，还是身处大江南北，师徒二人始终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