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瓦岗响马
当商慎看着李勣和他身旁那个显然地位不低于他的汉子时，眼睛都瞪大了。
至于吗？才隔了一天就又跑一趟！
就一盘东坡肉，一盘麻婆豆腐，还是简易凑合版的！
但现在两位国公用实际行动向他表示说，至于，很至于！
相比起来，薛观主的情绪就要简单许多了：成了！这路子是真的要成了！
“二位国公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薛观主强压着心头激动，起身微笑着和二人见礼。
“废话就别多说了！听懋功说你这儿有好吃的，正好我赶路赶得饿了，还不速速端来！”
程咬金一如既往地直爽粗豪，朝着垫子上一坐，开口嚷嚷着。
李勣朝着薛观主歉然一笑，而后看着商慎，温声道：“商小友，有劳了。”
“商慎，还不速速去给二位国公准备些吃食？”
听着观主狐假虎威的吩咐，商慎无奈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好在今日刚进行了采买，物资准备得足够充分，商慎翻了翻柜子，很快便想好了做法。
东坡肉是必须要有的，虽然耗时间，但也得做。
另外就再弄一盘蒜香排骨，一盘后山新取的春笋焖肉，一盘炒野菜。
刚好用完东坡肉的时间，四菜出炉，同时端了出去。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他将饭菜亲手放下之后，便转回了厨房。
会客房中，程咬金看着眼前的几碟菜，抽了抽鼻子，便直接拿起了筷子。
一口尝过，他默默伸手，将摆着饭食的小案几朝着自己面前扯了扯。
看着这响马习性，李勣却也不争，只是慢慢夹了一筷东坡肉放进嘴里，细细品着。
若说他是贪恋这份味道，那就太看不起一个尸山血海里打滚的名将了，他只是心不定。
玄武门他没参与，这是他身在贞观朝最大的忐忑。
虽然比起李靖，他还有当时身在异地这个更有说服力的原因，但没有这份跟着陛下把脑袋别在腰上冲锋的经历，他就没办法将心揣在肚子里。
若是一般的陛下也就罢了，他有他百战名将的骄傲，但这位陛下偏偏就不一样，他的骄傲，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商慎昨日那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结。
于是，明日就该赶赴并州的他，今日鬼使神差地再度来到了玄真观。
但在瞧见了程知节毫无节操的尾行，和此刻毫不避讳地与他争抢美味佳肴时，他的心便已经悄然定了。
同为将门，同为瓦岗兄弟，他们可是如今陛下的铁杆！
自己纵然少了几分信任，但只要好好任事，再有他们从中转圜，当无大碍！
想到这儿，他嘴里的东坡肉也变得更美味了些。
而等到他夹第二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不是他心思大定之后的错觉，竟是真的。
只隔了一日，这东坡肉竟比昨日的还要更美味了。
他疑惑地扭头张望，想请商慎跟他解释一下，但却没见着人。
耳畔听着筷子扒拉盘子的声音，回头看向餐桌，程咬金正端着盘子往自己碗里倒！
不好，这狗东西是真跟自己抢吃的啊！
“好你个程咬金，我明日就要远行，你好意思吗？”
程咬金塞满了嘴，嘟囔得理直气壮，“我又没当过道士，今后怎么好意思再登门，也就跟着你来一趟，今日不吃，什么时候吃？”
说完他还指着一旁的炒野菜，臭不要脸地道：“这不是给你留了一整盘么！”
李勣摇头苦笑，默默吃起了炒野菜，尝了一口，眼前一亮，便默默吃了起来。
“嘿！这就对了！给什么就吃什么嘛，能填饱肚子不饿着就行了！”
听着程咬金的话，明知道他是借机安慰自己，李勣也忍不住翻了一个毫无形象的白眼。
薛观主跪坐一旁，看着二位军方大佬你争我抢，脸上的微笑就没停过。
尤其是商慎还是自己慧眼提拔的，那感觉简直就更好了！
伙房里，商慎的动作也没停过。
将方才给薛观主煮面所用剩下的面团擀成面皮，切成细长条，然后准备好酱料和蒜末葱花。
当一瓢热油浇上，再浸润起了面条，一碗鲜香四溢的油泼面就做了出来。
除了没有辣椒，一切都很完美。
仿佛生怕被无良的朝中大佬再度抢走般，商慎大口吃着，直到将最后一瓣蒜扔进嘴里，将碗底都扫了个干净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这才叫生活啊！
嘬着牙花子，他默默盘算起来。
今日那几盆大锅菜，观中应该能少很多反对的声音。
再加上自己给观主的那碗面，和两位国公的造访，自己掌握伙房这个地位算是能奠定了。
衣食住行，衣暂时没有需求，食已经解决了，行暂时不需要，那就只剩下住了。
争取弄个单间，不用再两个人挤一间房，做什么都可以方便自在许多。
他边想边收拾着伙房，然后不出意外地等到了观主那边的召唤。
“小子！你的饭菜合胃口，老夫今日来着了，多谢！”
当他来到观主的房间，率先开口的程咬金，一句直接了当的谢谢就让商慎多了几分好感。
在这个世道，上位者别说向底下人道谢，纵马飞驰的时候知道避着点人，都算是慈悲心怀了。
李勣也颔首道：“两番叨扰小友，老夫在此谢过。”
商慎自是连忙谦虚回礼，却没有急不可耐地卖弄什么，只是平静地站着。
李勣看着薛观主，“明日府上会送来五十贯香火钱，以作酬谢。”
薛观主心头大喜，拂尘一摆，作了个道揖，“福生无量天尊！”
李勣环视一圈，缓缓道：“玄真观是个好地方，老夫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希望将来回来之时，依旧能这般美好。”
玄真观美好的是什么？
真的是这周遭的景色吗？
李勣希望一切如故的，是这些残雪枯枝吗？
薛观主当然听懂了他言语中的暗示，笑着点头，“一定。也愿曹公早日归京，再来鄙观走走看看。”
将二位国公礼送出观，达成所愿的薛道玄便直接找到了商慎，十分慷慨地开口道：“伙房之事今后皆由你说了算，需要一应物资，道观全力支持。另外，你在观中，独居一房吧，除了早晚功课之外，其余诸事，皆可随意。”
暗赞了一声不愧是观主，就是善解人意之后，同样地达成所愿的商慎大喜，“多谢观主。”
“这是你应得的。”
薛观主捻须而笑，“贫道看那金黄的猪排骨不错，晚上就上那道吧。”
做个菜而已，商慎自无不可，点头应下。
山门下，程咬金满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饭食不错，过几日我那夫人过寿，就将这小道长请到府上做上一餐吧。”
李勣猛地停住脚步。
糟糕，上当了！
“狗东西，你还我的东坡肉和排骨！”
“还个屁，上了瓦岗山，爷爷就不知道还这个字咋写！”
“没上瓦岗你他娘的不也不知道！”
“这不就对了！”
两匹快马前后追逐而出，笑骂声阵阵。
看着自家一直愁眉不展的老爷如十几岁的少年一般嬉闹，李勣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皆有喜色，连忙催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