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六年又六年
“年轻的骑士,您能和我跳一支舞吗?”
领主的城堡内,莱因习惯性地低下头,然后他才意识到,如今自己已经脱下了巫师袍,穿上萨尔思准备好的舞会西装;他成为了被邀请的主人。
一个穿着大胆的贵妇人正向他扭动着腰肢,眼波流转,胸口像是气球一样的东西上下摇晃;在舞会嘈杂的奏鸣声中,人们躁动着。
他只好摆摆手,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这里就是舞会,怎样?和伊文斯家族以前的盛况能相提并论吗?”
萨尔思似乎是要故意气他一样,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串铜质的钥匙放在他的手心。
“这里是地牢的钥匙,里面关着的全是我幸存的亲戚们;交给你啦。”
“随我处置吗?”
“额...差不多?你甚至可以先跳几只舞,等身子热起来之后再去...不过最好少弄死几个,一个家族的人全死光了,对我好处也不大。”
“那你还真是没啥人性。”
“巫师嘛,你砍倒我的卫兵的时候,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萨尔思无比大声地说着,完全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莱因看着手中的钥匙,再回过神的时候,对方已经和一个年轻的姑娘相相互搂着腰,淹没在舞动的人群之中了。
舞曲很快进行到高潮,周围人群舞动的幅度也逐渐增大;他皱了皱眉头,利用噪点共振搜寻着领主的位置,然后向后者缓缓走去。
“哎呀呀!这不是...”
“通行证。”
打断对方的奉承,莱因简明地阐述着自己的要求。
通往地牢的钥匙已经拿到,但地牢的入口同样有卫兵把守;如果不是熟人,没有领主的通行证是进不去的。
“哎呀呀!好的好的!我这里早就给您备好了。”
麦城的新领主是一个胖男人,脸上堆满油脂,胡茬和痘印相互堆叠在一起;他从口袋中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块新的手帕,又用左手拔出别在胸口的羽毛,沾了沾摆放于桌台之上的墨水。
“尊贵的巫师大人,我陪同您一块去吧...也好让门口的卫兵和您打个招呼...”
“不需要。”
一想起这家伙先前还站在城堡上宣扬巫师的恐怖之处,莱因就有点想笑;特别是他因为先前不相信魔法,被萨尔思用火点燃了整只右胳膊,导致现在只能用左手别扭地签名。
走出领主的城堡,再穿过那熟悉的花田,莱因最终来到了地牢之中。
萨尔思无疑已经成为了这里的新主人。他将所有轻罪的囚犯统统拉到了地下黑市,为他修建那座用于“巫师集会和拍卖”的新城堡,诺达的监狱此刻便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躺着的,模糊不清的人影。
但莱因还是很快发现了惊喜。
“你好。”
快速走到一间监牢前蹲下,莱因突然对这生锈的铁门产生出一种古旧的记忆:当年他为了在地牢中埋下噪点,曾经亲手送进去一个小偷,然后整日整夜探望对方。
而如今...
这间监牢之中,囚禁着那个他做梦都想杀死的家伙。
察觉到有人说话,那个金发女性缓缓抬起头;在摇晃的蜡烛灯光中,她的眼珠凹陷下去,嘴唇干裂;干瘦的手脚都被铁镣铐住,像是一具已经快要脱水的干尸。
她缓缓爬向蜡火的方向,铁链在地上框框作响;因为地面的不平齐,所有的呕吐物和排泄物都堆积在牢房的外侧,她也不在意,四肢爬行着,撵在已经干掉的呕吐物之上。
“你是...”
“我是维恩的仆人,莱因·伊文斯,现在是来杀死你的。”
莱因微笑着回答。
于是金发的女孩由颤抖了一番,最后她挣扎着停止下来,然后打开干枯的喉咙。
“我当初...陷害维恩,不是本意...”
“那本记载着失重的书呢?是从哪里来的?灰袍巫师协会吗?”
“那...那是...”
她的牙齿之间相互摩擦,发出有些令人反胃的声响,“那是我...自己编的...我从来没有偷过任何巫师协会的书籍...”
“所以...所以!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罪!”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激动到沙哑。
“他!他给我订的罪!我不能接受!我没有偷灰袍巫师协会的任何东西!反倒是萨尔思他!他!”
这倒是给了莱因很多惊喜。
风水轮流转,如今阴差阳错下,他原本只是想着见一见这位素未谋面的故人;谁知道似乎还有些关于巫师协会的意外收获。
“哦?仔细说?我也许可以不杀掉你。”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莱因将砍刀重重丢向一边,后者撞在生锈的铁门上,回声震耳欲聋。
“当初...当初维恩曾经求我给他一本魔法书...”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是巫师,所以能一眼断定维恩并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而给一个普通人魔法书,完全就是在...”
“但我喜欢他,我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我找了一本空白的书,在上面编纂了一个名为“失重”的魔法,但真的巫师都知道!”
““空间”或是“重力”这样的大范围法则是无法被影响的!规则本身不存在媒介,想要强行束缚规则,需要有远高世界几个数量级的精神力进行强权与统治...”
“但...”
“但?”
“但!我不知道维恩会因为那本书被处刑!那只是一本我随意编纂的东西,我确保没有被除我和他之外的任何人看过!父亲却在那天突然告诉我...”
“我盗用了灰巫师协会的魔法书籍。”
“他的手中时一本一模一样的书,他问我,如果一定要让维恩和我的其中一个去死,我会怎么选择...但那怎么合理呢?那一定是萨尔思伪造的!只有他可以...”
“谢谢,所以你当初真的很喜欢维恩?”
“不谢...我的意思是!当然!我一直只是被利用的人!我太蠢了,现在才...”
有些古怪,莱因这么想着。
“谢谢,我不杀你了,我不喜欢说谎。”
他接了一碗水,放在女孩的面前,于是对方便伸出舌头,像是宠物一般舔了起来;他暂时不能确定萨尔思究竟藏着什么真相,但现在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了。
“咕...噶...”
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奇怪,她嘶哑着,不要命一般用手往嗓子眼里扣,几根长出羽毛的奇怪鱼鳞便从其中缓缓滑出。
但那已经为时过晚。
她皮肤很快便爬满了类似的鱼鳞,其上的羽毛张开,先前那头象征着贵族血脉的标志性金发则纷纷脱落;她蜷缩成一团,浑身的肉块压缩在一起,最后...
“774!”
她报出诡异的数字,锁链则同时被挣脱,空荡荡的监牢之中,只剩下一只不断抽搐的刺鱼。
先前听到安比斯报的数字还是“224”,现在却已经是“774”了...
拉冬在说谎。
莱因验证了这一猜想:他满口谎言;刺鱼并非一开始的衍生物,也不是对方口中“退化、进化”那么简单。
或许巴别塔十五层的灾难,甚至是安比斯这个二阶巫师...
都是他们一个物种实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