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巡警马修
维德尔市，下城区，棕母马酒馆。
与往常塞满了赌徒的盛况不同，今天的酒馆里只有起此彼伏的鼾声在回荡。
喝得烂醉的客人们趴在木桌上，口水顺着桌沿往下流淌，于空中牵出一条条气味难闻的“瀑布”。
至于这家酒馆的老板，头发斑白的老汉斯，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搬走那些醉鬼的打算，只默默坐在吧台后，用心擦拭他宝贝的玻璃杯们。
在这难得的闲暇中，酒馆大门忽地被推开。混着雪花的寒风灌进屋内，抽得人们接二连三地哆嗦起来。
来人身穿黑色单排扣制服，头戴遮住了眉毛的高头盔，脚踏沾满雪粒的尖头皮靴。一匹宽大斗篷披在肩头，还有一枚实木警棍挂在腰间。
标准的帝国巡警装扮。
“还是老样子，来一杯厘托鸡尾酒，外面都冷得下雪了，我需要它暖暖身子。”他熟络地坐到吧台前，手指轻扣着布满划痕的桌面。
“马上就好，马修·赫尔墨斯警官。”老汉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作为商户，与负责这条街道的巡警相互认识是基本要求。
再加上马修经常在酒馆里休息，几年相处下来，光看背影他都能叫出对方的名字。
酒馆老板放下酒杯，转身从酒柜里拿出几瓶酒，一面拔开软木塞，一面随口搭话道：
“我记得您只在白天工作，怎么今晚忽然加起班了？是下城区又有什么大案子吗？”
“近来出了一起连环杀人案。”马修脱下帽子，胡乱抓了抓被汗水完全打湿的黑发，“已经有五人受害了，每个人生前都遭受过惨无人道的折磨。”
“连环杀人案也成新闻了？这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失踪，可从来没见上城区的老爷们关注过。”
酒馆老板面上浮现出一抹戏谑，手上功夫却依旧不停。事实上，他调酒的动作极为花哨，比之马戏团里抛彩球的小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是马修青睐棕母马酒吧的主要原因，谁不想在喝酒之余看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呢？
“这起案子不太一样，行凶者的手法非常......奇怪。”年轻的巡警皱起眉头，似乎联想起了令人作呕的画面，“疑似与召唤恶魔的仪式有关。”
“就是那种从无底深渊里爬出来，成天只想着如何杀人的羊角红皮怪物。”他伸手在空中比比划划，试图勾勒出描述对象的身形。
老汉斯重重点头，作恍然状：“我明白，五年前好像爆发过一起恶魔降临事件，那座被糟蹋的城市叫什么来着......”
“科尔顿市，整座城市都被恶魔烧成了飞灰，将近五百万无辜市民尸骨无存，召唤恶魔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马修接话道，“自那以后，恶魔问题就成了帝国的头等大事。”
“现在市议员老爷们一个比一个火大，这几天不管干点什么都得顺带着问候一声莫诺局长的母亲。要是再抓不到凶手，局长先生的仕途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毕竟咱们市已经31年没有——至少明面上没有闹过恶魔巫师了，这份殊荣在帝国境内可不多见。
“所以这位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把问题转嫁到了我们头上——
“强令所有巡警没日没夜地在大街小巷里巡查。一天抓不到犯人，就一天不允许回家睡觉。
“实话说吧，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局长可真是不近人情。”老汉斯附和道。
“他就是个生儿子没屁眼的杂种。”
马修握拳锤向桌面，奏出一道沉闷的响声。随后摊开双掌，长叹一口气道：
“好在我懂得给自己放松。您瞧，即使是不停一刻不停晃悠的钟摆也需要保养，我这样的社会人才又怎么能不给自己上上润滑油呢？”
“呵呵，您说得真对。厘托牌润滑油调好了，先生，诚惠5铜币。”
老汉斯正好调完了酒，他从手边牵过一只杯子，将散发着柠檬味的酒液倾注其中，末了还往里扔进两枚冰块。
“你的手艺总是令我陶醉。”
马修抬起酒水轻抿一口，又犹嫌不够味道，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究竟少了哪一味“佐料”。
烟。
喝酒怎么能不抽烟呢？
于是他从裤兜里掏出翻盖打火机，轻轻一拨闪烁着银白光芒的金属盖。
与寻常打火机不同，掩藏于其下的并非打火石，而是一枚由无数线条构成的繁复花纹。
半秒后，一束指节长的火苗“砰”地腾起，托举着它的花纹熠熠生辉，似有流光在其中穿梭往复。
望着这幕超凡奇迹，年轻的巡警再一次想起，自己早已不身在原来的世界了。
他，马修，其实是个穿越者。
从被发疯的公牛撞飞，到睁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再到轻车熟路地咒骂上司，其中仅间隔了短短两年时间。
异于曾经身处的地球，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并具备成熟的运用技术，其中最容易被普通人接触到的，叫做[魔纹]。
根据样式不同，魔纹的功能各有差异。有的激活后会产生火焰，有的能凭空喷出水柱，有的可以催熟植物。
这是一种非常方便的技术，只要肯花时间，即使是小孩子也能用铅笔刻画出来，其功能却不会因材料和制作者打任何折扣。
实际上，马修手上这枚打火机就是他刚穿越过来时亲手制作的，当时惹得他兴奋了整整一个晚上睡不着觉。
但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玩玩魔纹上了。
真正掌握超凡力量的另有其人。
巫师。
这是人们对施法者的称呼，只有他们才能使用神奇的巫术、制作具有恐怖威力的巫器。
想要成为巫师，则必须......
正当他的意识向外发散之际，一阵如雷的鼾声忽然响起，强行打断了思考进程。
因寒风吹拂而短暂消停了一会儿后，趴在酒桌上睡觉的懒汉们又一次扯起了呼噜。
马修先为自己点上根烟，再冲老汉斯抬抬眉毛，指着身后那些烂醉如泥的客人们说道：
“这群家伙是怎么回事？没钱定客房的外地人吗？”
“他们是包场的客人。”老汉斯无奈地摊开手。
“这家人的小儿子前天刚参加完帝国组织的精神力测试，据说有10点，恰好达到巫师学院的招生标准。”
“所以他们一家叫上了亲朋好友来我这儿办宴会，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喝得烂醉。”
马修闻言看向通往外界的玻璃门，上面果然挂着一块写有“包场”字样的木牌。
整整熬了两天夜后，他的精神出奇萎靡，进门时竟没有注意到这块牌子。好在花钱包场的客人们都睡得很沉，没人会对他的出现表达抗议。
“庆祝干嘛不去餐馆？就因为这群人堵在这里，今晚该有多少醉汉喝不到你亲手调制的美酒呀。身为一名资深酒鬼，我真为他们感到惋惜。”
“感谢您的夸奖。不过这不能全赖他们，这家人还得省下钱给孩子交学费呢。”老汉斯打趣道，“说到巫师学院，赫尔墨斯警官，您当年测试出的精神力有多高呀？”
“两点。”马修满不在乎地说道。
听见这个答案，原本有心说笑的酒馆老板顿时闭上了嘴巴。帝国公民的平均精神力高达6点，马修这2点实在是低得吓人。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揭您的伤疤。”老汉斯诚恳地说道。他又为巡警倒了一杯鸡尾酒，权当做用来赔罪的小礼物。
“哈，我要真在意就不会说出来了，谁还会为一个数字不开心呢。”马修嘴上说着不在乎，手却把酒杯揽到了身前。
这话并非是掩饰，他的确没有气馁。因为作为穿越者，他拥有可以被称为“金手指”的东西。
只要放空大脑闭上眼睛，就能在本应一片漆黑的视野中，看到一枚形似玻璃碎片的暗红色晶体。
——
[深渊神格碎片]
[Ⅰ.深渊通晓
[深渊派系巫术对你不再有秘密。任何以文字形式记载的该派系知识，你只需稍作记忆就能通晓。任何由他人释放的该派系巫术，你只需略扫一眼就能完美复刻]
[Ⅱ.奇珍之灵
[你的灵魂变得无比珍重，为了拥有你，绝大多数恶魔宁愿付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
[Ⅲ.食魂而肥
[你能像深渊恶魔一样吞噬灵魂，从而增长自己的精神力]
——
深渊神格碎片的效用简单且直接。
不仅赋予了马修在相关领域的绝顶天赋，就连他那低得石头看了得都唏嘘的精神力，也因此有了稳定可行的提升途径。
虽说金手指出离强大，但在踏上巫师之路的过程中，穿越者依然遇上了一点小麻烦。
比如，恶魔的全称叫作深渊恶魔，深渊派系其实是恶魔派系的书面叫法，恶魔派系是民间对深渊派系的俗称。
而一想到帝国对恶魔巫师的态度，他好不容易被酒精点起来的热血骤然凉了下来，也连带着全然没了喝酒聊天的兴致。
“谢谢你的酒，我该巡逻去了，万一让稽查队逮到我偷懒就糟糕了。”
马修掐灭刚抽到一半的烟，从裤兜里摸出六枚铜币拍在吧台上，五枚是酒钱，一枚是小费，便扯着衣领推门走出酒馆。
大雪依旧在下，脚踩在松软的雪面上，能留下一枚脚背高的深坑。这种天气里，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再小心。
好在这条巡逻路线他少说也走了上百遍，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是凹哪儿是凸。
可当他巡逻到一条小巷前时，竟遇见了本不该出现在道路上的东西。
血液。
人类的血液。
鲜红的血侵染了纯白的雪，将前路扭曲得针芒般扎眼。刺鼻的硫磺味悄然蔓延开来，为周遭铺上一层名为不安的底色。
巡警顺着血水流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蹲在巷子里，面色漠然地用匕首将另一人开膛破肚，不时沾着血液在地上勾勾画画。
“恶魔巫师。”
马修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