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位
送别韩厥后众人回答大殿,程婴一摆手,几名女姬走入屋内,将观礼时的酒肉撤下,又吩咐侍女,手里捧着晋国的公卿服装,给赵武更换服饰。
这时,程婴便带领家臣们躬身告退,可没等赵武反应过来,座位底下已经见不到男人了。
几名侍女也是很庄重跪坐在赵武脚下,赵武见状也只好端端正正的跪坐着,双眼盯着美丽的侍女。
不过等了半天神,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虽然秀色可餐,但毕竟自己现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侍女们在见大殿里没有家臣了,便也开始放纵起来,她们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甚至还当着赵武的面说一些赵氏家族避讳的事情。
看着这些女人肆无忌惮的样子,闻言赵武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于是就开口问道:“吾尚未夕食,腹中尚饥!”
女姬们在偷笑,毫无理会赵武的问话,个个反而是一股肆无忌惮,毫无奴仆的样子。
却无人回答自己的问题,甚至还有人胆敢如此侮辱自己。
但是赵武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是放下身调,微笑询问一个正在和别的侍女聊天的女侍问道:“夕食可食?”
“已食”
只见这女奴毫不在意的回答。
“那汝去给吾弄些吃食来!”
只见她连礼都不回,就那么坐在赵武的面前,漫不经心的说道:“吾已食,汝不能食!既要食,汝且自取之!”说完便避开赵武。
重生这些日子,赵武可是恶补了一些周礼,这些女奴的行为算得上是僭越了。
看着眼前这些女人如此轻慢自己。赵武突然就翻脸了,只见他冷着脸,指着她开口道:“吾腹饥,要食夕食!既然汝能食,吾为何不可!”
只见这个女奴开口道:“家宰吩咐,家主今夜不食!”
听到是程婴的吩咐,赵武冷静下来,于是他低声说道:“既然不能食正食,那汝且去弄些水果吃食也行,起码垫垫肚子。”
只见这个女奴,直接摇头,然后一脸不屑的拒绝道:“既然不食,那就是任何吃食都不能拿!”
另一个女奴则是语气盛气凌人的插嘴道:“吾非汝家妾,何须听汝窑!”
“哦!”
闻言赵武眼神阴骛,但嘴角却上扬的反问道:“那尔等是谁家女妾?”
“吾等乃是国君赠送给庄姬夫人的侍女,故而非赵氏家妾!”
闻言赵武火了,后世他的脾气就不太好,现在来到这个时期,成为一家之主,岂能被一个低贱的女奴如此侮辱。
他嗖的站起来,一脚踢开案几,大声喊喊道:“吾未壮,穗未习礼,岂能尔等犯上之举。国君乃是吾舅定然知晓,再言吾腹饥如何有力气拜见国君?命人速速上食。”
这些女奴一看家主发火了,顿时吓得匍匐在地上。
其中一个侍女不断叩头道:“家主!三日后就要要朝见国君,今晚要绝食、沐浴,诚心占卜……”
这时一个另一个女奴小心翼翼上前说道:“少主,此危难时刻,若是破坏规矩,从而被有心人发现的话,从而被国君知晓的话,给家主定一个无礼之罪,那家主继承先主封地爵位的事情就会多生波折,故还望少主忍耐三日!”
闻言赵武更火了,从腰间抽出宝剑,对着大殿里的木头柱子砍了几刀,大喊喊道:“命人速速上食,此处乃是吾家,若是连我食夕食之事都能被泄露出去,吾赵氏的防御岂不是如同柳蓖一般处处漏洞?”
一直一温润如玉脾气好的给人一种文弱的少主,今天突然发脾气,顿时吓得侍女们纷纷逃出门外。
看着离开的侍女,赵武这才安安静静的坐下来,等待自己的家宰程婴和家臣们。
同时心里暗暗吐槽可真是惨无人道!本来这地方一天就吃朝夕两顿饭,让人成天老饿得慌,现在还不让吃晚饭……哪有这么折磨人的!奶奶个熊,我不管,拿饭来,谁敢饿着我,我跟他翻脸。
“将刚才侍奉的女奴,尽数殉葬先父。”
果然不一会儿程婴和家臣们纷纷向赵武跪拜。而赵武冷冷的看着他们,指着门外跪着一排的女奴,只说了一句话。
“诺………”
闻言众人纷纷冷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敢怠慢眼前这位主,纷纷称诺。
看着众人恭敬的模样,一直提着心的赵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古人诚不欺我,杀鸡儆猴这一招果然有效。
被赵武的一通发火折腾,家臣果然不好怠慢,急忙命人为赵武摆了一桌酒肉,赵武这才满意的抽回宝剑。
………
第二天清晨,换上朝服的赵武,在诸位家臣恭敬的目光下,来到主席。
接着赵武身前,所有家臣奴仆,一起叩首在地,恭敬的说:“请正位。”
“正位”又称“上位”,封建领主正式接掌家族,称“上位”,国君继承家业称“登位”。
赵武依言走到屋子上手的座位上,盘膝跪坐。一旁的家祝直起身子,高声唱叫:“诸臣拜见!”
随着家祝这声喊叫,家宰程婴,家司马灵扶轮,家司徒鉏槐、司仓鉏仲、田畯鉏叔,家司寇祁叔、行人鉏季、家祝、宗伯、家巫,包括刚新晋的两位家臣东郭离和公孙策。
他们带着一队队奴仆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走进屋内,跪在赵武脚下,向赵武祝贺冠礼,这些人当中有圉某(yu,同御,圉意为养马的奴)、竖某(竖是守藏司职的奴隶,是童仆一类的奴)、隶某(隶是监督“奴”劳动的奴隶小头目)、胥某(胥xu,意为领地内主管收税的小官吏,属于领主臣属)、黎某(黎是指住在农村的务农平民,是自由民,多为功勋士兵后代)、皂某、仆某(仆是主管打扫家务的)、台某……等等。
这一大群奴、仆、隶拜见之后,赵武一个都没记住他们的相貌与名称,因为这些人都跪在地上,连脸都不敢抬。而赵武整个过程就像泥塑土偶一样,保持着端庄的态度坐在上位上,一言不发。看着这些家臣奴仆恭敬的样子,赵武感觉三天前发的火起了作用,让这些人知道了什么叫做主仆之别。
接见完后,率先离开的家司马灵扶轮重新返回屋子,低声报告:“车马已经齐备,请主上登车。”
这次赵武坐的是广车,这是一种军中冲锋专用的战车。广车旁边卫护的是两辆軘(这个字现在已不存在,意思相当于“屯”,是专门用于防守的战车)车。三辆车的位置是广车突前,軘车一左一右,稍稍落后于广车。三战车每车后有七十名持戈战士。
这种战车与现代的战车不一样,它没有车轴,车轮是直接安装在车身的,整个车身的重量全部压在车轮上,所以春秋中,车轮断裂导致“猛将”意外丧身的事例比比皆是。赵武站在战车边,看着战车发呆,他记起了“战国策”上无数的记录……嗯,他似乎还想起,兵马俑里的战车似乎也很少有车轴。
赵武的腿有点发软。
程婴走上广车为赵武御戎(驾车),司寇祁叔、家司马灵扶轮披甲持戈持弓为赵武的“车左”、“车右”。另两个分别名叫做“林虎”、“翟鸮”的家族私兵头目,登上其余两辆战车为“左、右舆卫(车马护卫)”
等所有的武士就位后,程婴高喊一声挥动马鞭,战车隆隆开动。
赵武没防备,马车一开动的时候,他身子稍稍后仰,司寇祁叔马上提醒:“主上,注意仪态,请端坐!”
赵武赶紧正了正身子,一手扶着车上的横木,端坐在车中心,他偷眼瞥一瞥身后那浩大的阵容,偷偷吐了吐舌头。没想到紧接着听到的一句话令他大感羞愧,只听程婴望着车后感慨:“赵氏衰落了,宗主冠礼,竟然只出动了十五辆战车,其中还有十辆是韩氏赠送的,我以为我们至少能凑足一百辆。”
一百辆,那该有2500人,这规模又该多么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