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旧人
鹤仙人见菩萨到来，心中已是灰暗万分，却仍强问道：
“你是何方人士，却来插手我的私事？”
观音闻言，轻笑一声：“你手中，可拿的什么？”
却见那鹤仙人，手中正拿着那件袈裟，一时语塞。
观音冷眼观之，喝道：“你这厮谋图我的袈裟，却这般理直气壮地问起我来？”
“你说是你的，有何凭据？”
“我乃南海观世音菩萨，你道我有何凭据？”
这鹤仙人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菩萨，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也！”
观音问道：“此话怎讲？”
“菩萨是灵山的尊佛，哪能不知？”
鹤仙人才说着：“昔日我家主人，可是亲自向灵山献上了长生之法啊！”
黑风扶持着昏迷不醒的悟空，听他竟与这菩萨攀亲附戚起来，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见观音不回话，鹤仙人愈发确信：“今日之事，实在是小仙鬼迷心窍，竟将菩萨的宝物当作炼化之物。”
“还望菩萨饶我这一次，待我回了天上，定带上礼物，亲自来南海赔罪！”
黑风听到这里，才明白这二人竟是一伙势力，这叫他倒吸口冷气，真是个“才出虎穴，又入狼口”！
他心中十分没底，已经盘算起了脱身之计来，却听那菩萨喝道：
“孽畜胡言！我灵山何时有过什么【长生之法】？”
鹤仙人正要解释，观音却已是眉头蹙起，掐指念出道法术来灭他。
“好个翻脸不认人！”
鹤仙人面色微变，心中思量着，莫不是天上有变，自己已成了弃子？
他想来惊惧，为躲观音的捉拿，急急现出本相，往东天振翅飞去。
“孽畜哪里跑也！”
观音一声呼罢，便有只异兽自她身后疾驰而去，直追着白鹤腾空而起。
这异兽唤作金毛犼，是观音座下的坐骑。在他脖颈上，正挂着圈金光闪烁的铃铛，每行一步，便激起一片飞沙走石来。
俗语云“一物降一物”。金毛犼脖颈上挂着的法宝铃铛，正是克制飞禽之物。
只见金毛犼几步赶上白鹤，身周飞石扬起，直将它那一双银翅击得伤痕累累。
这二兽相持片刻，金毛犼便盯准时机，张开满盆血口，霎时咬断了白鹤的长颈。
白鹤哀嚎一声，即是血流阵阵，再无了一点生机。
“我佛门慈悲为怀，偏你是个伤天害理的孽畜。”
观音不忍看那白鹤死状，侧过头去，叹息一声。
“谢菩萨相救！”
黑风这才松了口气，便背负着孙悟空，端正走到观音身前，深深一拜，谢道。
观音正叹惋着，见他这般有礼，方笑道：
“不必谢我，你能拼死与那妖鹤周旋，实属不易。”
黑风自谦一番，又开口道：“菩萨，这猴儿粗心大意，中了那妖鹤的诡计，还望菩萨看在他一心追回袈裟的份上，搭救与他。”
“这只是暂时魇了心神，未伤魂魄，不必担忧。”
观音看着昏睡不醒的孙悟空，心中暗笑。
想这猴儿打遍三界，都不曾遇到敌手，如今却沦为了这般可怜样子，实在是个“天道好轮回”也！
她俯下身来，取了玉净瓶中的柳条，蘸得几滴甘露，送入悟空口中。
“我这圣水可镇心神、安怔忡，只等片刻，这猴儿就能醒转过来。”
“多谢菩萨！”
这黑风并出二指，贴在悟空人中处探鼻息，却正遇悟空醒转。二人对看一眼，却是两看相厌，各使了个聚形散气遁逃而去。
悟空道：“原来是观音菩萨至此，我早些便该想到的！”
他向观音行了个礼，笑道：
“菩萨，你且稍坐片刻。我与这黑熊比试武艺，还尚未分出胜负，且在此处见个分晓罢。”
黑风也不让他，取出那杆亮银枪来，就要与这猴儿续上之前的战果。
“你二个，且都老实坐着！”
观音佯做个嗔怒的模样，止住二人争端，又从玉净瓶中取些甘露，洒在那些烈火灼烧后的枯木上。
这一番事做完，观音便又恢复了森严宝相，她座下莲花绽开，佛光辉映，肃穆道：
“这件袈裟，是我南海观世音赠予大唐圣僧的宝物，今被妖邪所得，险些炼化。”
“不过，因你二人竭力保全，才使此宝免于玷污。”
观音面向黑熊，道：
“黑风，你护卫袈裟有功，又颇具禅意，可愿来我南海的珞珈山上，做一个守山大神？”
黑风自然愿意，他拜倒在地，行个弟子之礼，回道：
“弟子心愿皈依，在此谢过菩萨！”
观音见他虽长得粗犷，心境却极好，越发满意。虽悟空与他有过狭隙，他却也不计较，反来求自己出手相救。
她点点头，提起手臂上揽着的花篮，从中取出个箍来：
“你受了这箍后，便是我佛门中人了。”
黑风摩顶受戒过后，观音便又对悟空道：
“悟空，你奋力保全袈裟，可算得大功一件。”
悟空闻言嬉笑，金睛闪烁，期盼起了她后面的嘉奖。
却见观音话锋一转道：“但你不知内敛，与人争气斗宝，这才引来祸患。你自己说，我是该奖你，还是该罚你？”
这悟空也有些害臊，挠着头道：“菩萨怎地也和那唐僧一般迂腐？既然难办，索性将我功过相抵了就是。”
观音一笑：“那么，我就允你功过相抵。再念你与那妖鹤相斗时受了伤，便赐给你一件宝物吧。”
她说着，拿出一样嵌金的锦帽来。
悟空接过锦帽，喜不自胜。他在花果山时，便已做了个“美猴王”，自然对身上衣物十分在意。
他手捧着这顶帽子，翻来看去，试着往头上戴去。
这锦帽才碰上头顶，却又吹来一阵清风，把这帽子吹了去。悟空急急追去，却见帽子已到了一个年轻道人手中。
“师、师父！”
这虽是师父的变化之身，悟空却还是一眼看出，他心中一喜，问道：“您怎么主动露面了？”
“你这猴儿，最是冒失。”
道人把帽子丢给悟空，笑道：“你且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
悟空眼睛眨巴两下，往帽子里看去，里面竟藏着一枚紧箍。
“你不潜心归隐着，怎么来了此地？”
观音见这年轻道人，却莞尔一笑，收了那森严宝相，竟流露出了几分女儿姿态。
“你要狠心害我徒儿，我自然要来了。”
道人闲庭信步，言语却毫不客气，引得观音嗔怪一声。
有诗云道：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