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虎狩狗妖
风打东南方吹来，扯动幢幡噼里啪啦打在石碑上。
夏日清晨本是凉爽的时候，陆盛被这股风一吹，鼻尖却倒生三分热气，身体如临寒冬。他敏锐地感受有什么东西藏在风里。
什么歪风邪气！
大矛一挑，悍然一式如蛟龙探海，槊锋生出杀气，毫不犹豫朝着热腾腾的血口扎去。
草剃禽狝，正是时候。
“嗷~！”
那身影刹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腰身，油润光泽的皮毛贴着矛尖下端滑走，一转身，粗硬像根铁棍的尾巴朝陆盛倒打一耙。
矛身横挡，巨大的力道从手上传来，陆盛脸色一凝，呛呛后退，一抬头，这才看清这头妖物全貌。
通体足有牛犊大小，撕裂巨口倒扣两根森白獠牙，往上是皮肉全无，只有血肉模糊的一张狗脸。在它的眉心，贴着一张白色字条，陆盛趁着格挡空隙，看清了大概模样。
敕令！
“嗷！”
不等他细想，身前又卷起一股腥风，这条巨狗张开前脚掌，再次朝他扑来。陆盛不退反进，矛端前顶泥地撑住硬杆，单脚踩上一块残碑，翻身腾挪，与巨狗交错之间，后手抽出的大矛在空中朝下怒劈，直打狗腰七寸！
矛杆嗡嗡震动，这一劈双手阴握，骤然间爆发的力道能开山破石。
同时，眼中黑光氤氲。
惊鸿一瞥，发动！
【杀生丸】：妖兽类，食人，力大无穷，目生锐火，有搅动风云之能。
威胁程度：浅红色
“嗷呜！”那巨狗痛叫一声，赤裂如火的瞳孔顿生退意，紧缩着腰后拽光溜溜的屁股，头也不回，竟是要跑！
哪里走！陆盛怒目一瞪，数米大矛投出一扎，矛入地三尺，却是扎个空！
这畜生使了个巧，假意要跑，见骗出陆盛的长矛，立刻转身张开血口，丝毫不见胆怯，反而满脸凶气狠，随着皮肉抖动，腾腾火焰从惨白的眼眶中射出。
火焰哗然一片！
陆盛眯起眼睛，力气耗尽下来不及躲闪，举起横刀挡在眼睛前，咬着牙，任由火焰扑身。
漫天火光下，照射出狗妖窃喜偷笑模样，这畜生狡诈，不比七岁小儿傻。
狗食人而慧，这畜生，不知吃了多少人才有这般狡诈劲。
该杀！
黑烟狂卷，就见一只烧黑的手从火里伸出，竖起食指对准浑身凶煞的狗腰一指！
强权至上！
游荡的腥臭妖风中忽然传出一阵肆意狂笑，笑声震碎风雨，无穷无尽的杀意降落人间！
那只狗妖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动弹不得，口鼻间倒流出灰白色气流汇聚在头顶上空。空中泛起微弱几乎不可闻的传诵声，萦绕在气流中：
“种种造恶，如是等辈，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一只虚幻的青色大手从陆盛身后伸出，攥取气流一扭，砰然一响。无数鲜血从狗妖口鼻耳等七窍络绎不绝流出，溅到泥地中、石碑上、幢幡杆。
鲜血溅落之地，争先生出青葱绿意，陆盛一闻，鼻间竟有鲜甜之味。
火焰无继，在粼粼刀光下熄灭，陆盛大步一跨，掀袍横刀上撩，拳头大小的狗头应声而断，咕噜噜滚出好远，埋进泥水塘里。
你杀死了妖兽杀生丸，阎浮事件提升进度。
这恼人的风终于停了。
陆盛胡乱抹几下脸上黑灰，却弄出一张大花脸来，水汽沾湿的双眉下只有一双干净发亮的眼睛。
他抽回大矛，看着身首断离的肉块，朝地上唾了一口，转身沿着狗掌印朝深处走去。
不小的泥潭里狗头半浮，粉红的眼珠子倒映出陆盛离去的身影，等他彻底离开后，忽然一抹灵光闪过，僵硬的眼神中有了几分巧劲，随后头顶白符炸裂，碎成纸片飘落。
接连不断的狗掌印到一座斜塌的马车前截止，从撕裂开的木窗往车厢看，隐约有白色闪过。
陆盛一靠近，那道白影从车厢内跳出，两排腥臭的牙齿朝他脖子越逼越近。
大矛横挡，横刀紧跟上撩，陆盛的眼角忽然看到白影鼓囊囊的腹部，刀势一缓，手腕竟被它咬了一口，酸疼下，他抬腿一踢，将这道白影踢飞几丈。
又是条狗，不过是条体型正常大小、怀孕的母狗。它斜勾着对狭眼，微微低头，不让陆盛看见眼里藏的恶意，“嗷呜”一声，夹着尾巴朝远处逃走。
陆盛暗骂一声晦气，停下脚步，接着大矛挑开车窗，露出几具卧在木板上的尸体。
有大有小，咬得只剩半张皮肉脸上残留着惊恐，身上锦衣华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但无一例外衣服全被利爪撕烂，胸口处开了个洞，里头的心脏早已不翼而飞。
陆盛眼底生寒，看这刀兵一起，人如蝼蚁命如草芥的情况，他心里虽有准备，但眼下的残酷景象依旧撼动他的心神。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这两句课本上教的诗仿佛具现出来。
难怪大和尚说乱世人丁飘零，即使死了也会被野狗叼食，不得安宁。
但无论如何，这家养的畜生吃人，和刚刚那只同属忘恩负义。
该杀！
陆盛眼神一狠，单手阳握矛头，对准十米开外，逃走母狗的方向高高投掷出大矛，曲线般上升下落后直接破开血肉，将它钉死。
“嗷呜！”
它卧在泥地里，鲜血从矛锋两侧涌出，嘴里不停哀嚎。陆盛再落眼时，已经毙命。
“既已身死，就不该在这乱世游荡。”陆盛拔刀将野狗的狗头剁下，走回到马车旁，将狗头放在车厢下，对着空荡荡的四周突然说道：“我也为你们报了仇，早些去投胎吧，去晚了，莫怪阎王不收。”
马车门窗微响，一阵风过后，彻底没了动静。
陆盛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隐隐雷光在他掌心闪烁。他按住窗户，雷霆轰然将其炸裂一角，溅落的火星子掉在木头上、衣服上，燃起浓烟，很快马车就被熊熊烈火吞噬。
陆盛默然看着火蛇攀附，口念超度佛经，越念心越不安，自己真的有资格替他们舍断仇恨？
半挂兵符背后的兽图在胸口亮得发烫，火光照耀下闭眼的面容晦涩难言。
等马车被烧焦得只剩下几根木头架子，这才睁开眼睛，幽深的瞳孔中躁动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他找不到答案。
“杀了这些畜生不过是隔靴搔痒，真凶仍在。”他拔起地上的带血马槊无法控制自己骂道：“娘希匹，迟早有一天我要拿这杆大矛替你们问问，庙堂上那些素尸餐位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这一通话，他怒气更盛。瞥眼见到地上祭奠的狗头，一脚踩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