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们说了不算
门客一说，古来有之。
最初仅是达官贵人为彰显财富地位，或求贤善任做出的举措。
到得后来，府邸内豢养门客，已经成为一种较为普遍的行径。
与下属，家仆最大的区别是，门客地位更高，且来去自由。
《十国策》中曾写。
“合则留，不合则去。”
门客亦无固定职责，且属性更加宽泛，他们通常能够为家主提供许多层面上的臂助。
或文武，或艺谋。
除开一些具体给到个人的任务以外，平常也并不需要专营某事。
当然，鉴于能力的高低，门客们的待遇也会殊有不同。
陈宣筑基初期的修为境界，加上之前有斩杀真玄几人的真实战绩，宁云清给的条件相当优渥。
每月灵米七斗，绢布二匹，俸银三十两，府中一应典籍随意翻阅。
至于想获得更多赏赐，便凭本事换取。
当然，若哄得小侯爷高兴了，什么山珍海味，稀奇玩意儿，后者也会随手赏赐下来。
一十九名门客里，倒还真有仅会唱戏的“名角儿”，被宁云清招来，豢养在府上，时不时便搭台演出，惹得整个侯府都竞相去看。
两人聊的琐碎细节多了，加上陈宣确定投入侯府“麾下”，气氛也渐渐变得轻松活泛起来。
宁云清如数家珍的介绍着府中门客的来头，陈宣便洗耳恭听。
到最后，他问道：
“想不到章先生也是修炼之人，那我今后需要做些什么？”
前者回答得极为爽利。
“只管修炼便是，闲暇时愿意抄书便抄书，有甚么需要出手解决的麻烦，而其他人不方便行事时，我自会告知于你。”
“唔……因我身份敏感，即便当年假死，那些人也并未彻底放心，漓州城里眼线众多。”
“有不少目光都在盯着我，所以平常我也需出门游街，行些风花雪月放浪形骸之事。”
“你这皮囊生得不错，本公子身旁正缺陪伴，除了商君以外，其他人都带不出去。”
“人一少声势便弱，再有下回，你要随我同行。”
陈宣点头，这是小事。
“还有呢？”
宁云清想了片刻，欣然拍掌。
“你字儿写得好，对古言颇有理解，我可能会时时找你辩经。”
陈宣这会儿却摇头。
“我不打算住府上，这高闱楼阁虽好，却难免心生寄人篱下之感，更何况我自在惯了。”
“不想连喝碗粥都被人逮住训斥一番，说某吃相难看。”
陈宣不着痕迹的瞥了宁云清一眼。
后者亦是面露鄙夷，轻哼道：
“如此也好，本公子素有洁癖，又喜文雅风范，你不住侯府，我倒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你也莫要乱跑，若有事情，我自会差人来寻你。”
陈宣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他心结已解，又得知了许多旁人不曾知晓的秘闻，之后的事情也近乎谈妥，自然不必久留。
有这功夫，不如去翻翻书，或者回家修炼。
提升实力方为正道，远的不谈，清源观可不是好相与的。
而且宁云清也说了，明面之上，丹阳侯府亦会“帮助”清源观追查凶手行踪。
至于他在府中的门客身份，则以化名代替，号：“捉刀人！”
宁云清觉得甚妙。
“那我就先回去了……”
前者微微颔首，目视陈宣转身。
然而下一刻，后者又是扭过头来。
“侯府中，可有《修行基础纲纪》的实体经卷，我想借全本来看看。”
宁云清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修炼者除非亲师尊长，大多敝帚自珍，又岂会编撰这种引人开悟的修行之书。”
陈宣顿时失望，表情有些遗憾。
待得他行至梯前，后面方才传来宁云清幽幽话语。
“不过是些修炼常识罢了，如果对你重要的话，本公子回头替你问问，看看能否将剩余补全。”
“多谢小侯爷！”
陈宣拱了拱手，径直离开。
他循着来时的路线，慢悠悠往府外走，心中感受实在复杂。
如果他没记错，宁云清也没说出的话。
真细算起来，十七年前天生异像的日子，正是“自己”出生那天。
而今命格觉醒，恰好印证，真正的仙人转世，当是他才对，只是不知那上京的大能老者，为何会占卜失误，生生让丹阳侯府替自己受了“劫难”。
不过其实也能够想通。
“既非仙人，又如何能真个窥得天机？”
“只是为一己私念，便残害他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猖狂至几时？”
陈宣心中冷笑，不屑，怨怼，愤恨，尽皆有之。
回到桐子巷，陈宣望着自家彻底垮塌的老宅发呆。
然而就在他考虑完毕，打算去坊市寻些工匠修缮房屋时，一位身着绸服，头戴方冠的中年男子，带着十余名青壮赶到。
不是侯府的吴管事，又是何人？
一望见陈宣，吴管事捻着胡须，面上堆满笑容。
“小陈先生，小陈先生，府上特命我前来，替先生修缮房屋。”
“听闻公子今日心情不错，你是用什么办法，讨了他的欢心？”
吴管事生性奸滑，擅溜须拍马。
不过以往倒是不曾克扣自己工钱，毕竟溯其源头，自己最早能到府上抄书，也是拿钱走了吴管事的门路。
所以两人的关系，也算得上是颇为熟稔了。
陈宣伸手，与吴管事勾肩搭背。
“小侯爷批了多少预算？你再往上提一提我便告诉你，保你今后富贵无虞。”
吴管事这次倒是颇为豪爽。
“公子说了，不过一四方小院，按照原有格局重修，再多添一层，能望街景即可，花多少算多少。”
说到这里，吴管事又压低声音道：
“其实那位主儿也是个锱铢必较的，一应账目到时候都得细细拿去核算，不过此番出手阔绰，从前的确罕见。”
“所以俺老吴，方才问问，小陈先生究竟给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陈宣皮笑肉不笑。
“真想知道？”
“真想！”，吴管事点头如捣蒜。
“你们那小主子，拿了我的身家性命去做赌注。”
“眼下这些，不过是心有歉疚，做出的补偿罢了。”
“知道我这屋子怎么垮的吗？那债主乃是别地豪强，派了上仙，使了仙法，唤出金刚力士，一脚踩将下来。”
“啧啧啧，昨夜若不是我运气好，当场便要化作一滩肉泥。”
“噶……”
吴管事胆子小，被陈宣一拍肩膀，吓得脖子一抽，面无人色。
他不过是个老实本分的凡俗百姓罢了。
“小陈先生歇着，我去监工，这帮惫货，拿银子就得好好干活儿才行。”
陈宣双手笼进袖袍，举目望天。
“上苍亦有好生之德，这漓州百姓的命运，你们说了……”
“可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