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名声
在霍顿的故意诱导之下，两人很快意识到关键之处。
莱娅柳眉微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捂着嘴惊讶道：“你是说——”
凯文更是双目圆瞪：“不可能，难道父亲他要再娶一个妻子？这不可能，我去世的母亲才是蝰蛇镇唯一的领主夫人！”
见二人顿悟，霍顿这才缓缓道：“没什么不可能，你也说了，你母亲已经去世，罗伯特子爵会因为一个逝者而孤守终生吗？”
想起父亲这些年情人不断，凯文痛苦地摇摇头，他的内心逐渐被惶恐填满。
怪不得父亲一直不传授自己圣骑士呼吸法，怪不得一直没让自己领兵狩猎和作战，怪不得......这一切原来都是父亲他打算给自己娶一个继母！
绝不能，绝不能！蝰蛇镇是自己的，子爵头衔也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霍顿直言道：“昨夜大火，一个并不属于蝰蛇镇的马车出现，里面有位年轻的贵族小姐，我没看到她的模样，但我看到罗伯特子爵亲自去安抚她，还为她驾车。车里传来什么‘我不想嫁给罗伯特’一类的话。”
看到凯文和莱娅陷入不安地沉思，霍顿继续循循善诱：“我的身份查不到更多东西，但你们可以，我相信这一切不会毫无痕迹。”
说罢，霍顿便缓缓起身，握住莱娅的玉手，轻吻手背：“我先退下了，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一下吧，我要去为里奇先生祷告。”
莱娅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一想到自己失去了家人，又面临丈夫被废除继承权的风险，她顿时难以自制，热泪盈眶而出。
“别走，霍顿。我还有凯文，我们现在没有人可以相信，你要帮助我们。”
凯文虽然还有些情绪，但此刻也慌了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正能相信的人没有几个，妻子莱娅，还有妻子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或许才是自己能信任的自己人。
他抬头看向霍顿，一言不发，他拉不下脸，同时也在内心暗骂：“无论如何，你这个贱民也不能对我无礼，等我度过危机继承家族，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霍顿对凯文这类人的想法素来一清二楚，畏威而不怀德的东西，从来都是眼高于顶、忘恩负义。
但现在自己需要他，合作、掌权然后架空......
“放心吧，莱娅姐姐，我不会离开的。我先去处理外面的事情，你们不要泄露任何消息，要暗中查访。最好从城堡内的人员饮食查起，他们不可能不吃饭。”
莱娅点点头，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和亲弟弟已经惨死，房子也化为灰烬，悲从中来，而霍顿是自己唯一的帮助了，他绝对可以信任，因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她扭头看向丈夫：“凯文，你现在看清了吧，只有自己人值得信任。我父亲他们遭遇不幸，霍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希望他来继承里奇家族的姓氏，从此他就是霍顿·里奇，是我的亲弟弟！
为了联络方便，我希望你给他在内城找一间房子。”
凯文再怨恨霍顿，此刻为了继承权也只能咽下不满，点头道：“我在内城有一间空置的铁匠铺，就让霍顿去经营吧。”
随后他将铁匠铺的钥匙找出来丢给霍顿。
“姐姐，感谢你让我拥有了里奇家族的伟大姓氏，我会终生保护你和你的孩子。”霍顿右手抚胸，微微颔首，语气坚定。
莱娅的脸上梨花带雨，凯文并未看见，自己妻子的俏脸突然红了一下。
霍顿走后，凯文松了口气，仿佛危险的恶狼终于走了。
莱娅靠过来，小声请求：“凯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不仅你要赶快掌握武力，最好也把霍顿弄进城堡卫队里，最好封他做骑士。”
听到这儿，凯文冷哼一声：“那你最好让你的兄弟收敛一下，下次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他。”
至于能不能封霍顿为骑士，这个问题却让凯文脸色难看，因为他自己还没有被封为骑士，想到这儿，凯文愈发巩固内心的揣测——
父亲他不传授自己呼吸法，也不找大贵族封自己为骑士，这哪里是把自己当做继承人的样子？
再想到自己身边无人可用，凯文只好压下嫌恶，再次回复道：“让霍顿好好表现，我想办法给他弄些奴隶，组建一支狩猎队。”
哪怕是愚蠢的凯文的也明白，这世道，总归要手里有兵，自身强大才能自保。
......
无论继承里奇家族，还是凯文送自己的一间铁匠铺，其实都无足轻重，通过他们快速靠近蝰蛇镇的权力中心才是霍顿看重的。
几个小时后，霍顿正在清理满是灰尘的铁匠铺，莱娅身边的一个小女仆找到自己，带来莱娅的传话。
“霍顿少爷，莱娅夫人说以后您就是里奇家族的继承人，她已经和凯文少主恳求，让您加入城防卫队，但不必参与巡逻。凯文少主说，会想办法让您统领一支狩猎队。”
霍顿微笑着点点头，送给女仆三个铜盾，对方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权力的底色是掌握暴力，绝对的暴力意味着绝对的权力，而政权又会反哺暴力。
在这个类中世纪的低魔世界，暴力有两种，一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庞大军队，另一种是占据次要地位的个人超凡武力。
但这两者之间又不是固定不变，有时前着会压制后者，有时后者也会主导前者。可总体来说，主流架构还是有着强大个人武力的圣骑士们，统率着骑士军团，掌握王国的武力话语权。
“狩猎队吗？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凯文果然有些病急乱投医了。”霍顿喃喃抵御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
凯文虽然不受罗伯特子爵的宠爱和重视，但毕竟是家族次子，钱是不缺的，送给霍顿的这间铁匠铺面积不小。
两层石质小楼，还带一个荒芜的后院。
一层用来售卖青铜和铁质的农具，二层是出售武器的地方，只不过这里面空空如也，仅剩下些快要锈蚀干净的破铜烂铁。
后院可以冶炼锻造，修整一番，重新搭起棚子就能重新使用。
霍顿估计，这里之所以荒废是因为地处偏僻的缘故，在内城的最角落，凯文根本看不上这里。
一番检查，排除这里藏着机关和密道后，霍顿才休息片刻。
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教堂和目的，又从木匠铺买了三具上好的竖棺。
火场已经清理干净，但因为发现的不够及时，火焰也波及到周围的房子，烟尘依旧弥漫周遭。
霍顿到场时，人们都盯着他，那几家被大火的波及的邻居更是冲上前拦住霍顿。
因为老德克勒·里奇生前吝啬贪婪的性格，周围邻居和他关系都不好，这回被大火波及，里奇一家团灭，他们就只能来找霍顿的麻烦。
至于莱娅，那毕竟是肖恩家族继承人的妻子，他们可不敢找上门。
“霍顿，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看，我们的房子差点儿被烧完！”
“你还不能收尸，快说怎么办。”
七嘴八舌的拦住霍顿，只有一个目的——索要赔偿。
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也是受害者。
霍顿高喊一声：“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是霍顿，里奇先生养大的学徒，你们都认识我。莱娅夫人和凯文少主已经同意，由我来做里奇家族的继承人，所有的赔偿我一人承担！”
“什么，居然让他做继承人？”
“真是走运，一个孤儿也有了姓氏，还能继承一个家族。”
“笨蛋，这叫什么走运？里奇家被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他能继承的只有灰烬和欠债。”
人群议论着，纷纷对霍顿投去可怜的目光——这个老实的孩子，老德克勒生前没有好好对待他，他却要承担老德克勒死后的代价。
有了债主，邻居们也安了心，看霍顿实在可怜，反而宽慰他不要着急，有制皮的手艺在，迟早能还清债务。
随后，霍顿拿来一些钱，雇佣了几个小年轻开始做最后的清扫。
毛皮铺虽然没了，但这片土地还是可以继承的。
傍晚时分，繁重的清理工作才告一段落，这期间霍顿一直带着小伙子们埋头苦干，做事也很有条理。
一个诚实勤劳、勇于担责，且做事有章法的年轻人形象，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等到入夜之际，霍顿又请来教堂的神父，在火场上为逝者祈祷，三具装满灰烬的竖棺也被拉往教堂墓地，准备安葬。
事后人们才知道，霍顿为了请来神父，花了足足一百铜盾！
在教堂购买上好的墓地，更是花光了他的积蓄，还欠了不少钱。
懂得感恩和为人慷慨，又成了霍顿身上一个鲜明的标签。
“真是个好孩子。”妇人们对此交口称赞。
男人们也一改之前对霍顿的印象，都觉得这是个可以承担责任的男子汉。
知道这一切的莱娅，愈发感动。她的丈夫凯文听到后，也觉得霍顿有情有义，但就是为人嚣张无礼。
第二天一早，雾气朦胧，老德克勒·里奇一家的葬礼在大雾中开始，也在大雾中结束。
莱娅已经外嫁改姓，所以葬礼全城都由霍顿主持，而操持整场葬礼过后，霍顿也彻底坐实了里奇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葬礼上，人们纷纷上前安慰沉默寡言的霍顿，生怕这个少年悲伤过度。
霍顿在墓顶填下最后一铲泥土，吝啬的老德克勒·里奇与世隔绝，他的一切痕迹都将随着时间消磨变淡，最后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多年以后提到他，人们只会想起他是霍顿·里奇的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