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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宋徽宗的命数
苏轼买了两壶酒水回到桄榔庵,山寅依旧坐在大马扎上,两个时辰过去了,苏过还是不知道要给大老虎讲个什么故事!
要是故事不让虎君满意,说不定就要成为今晚的点心。
山寅寿命悠长,有的是时间等待,莫说两个时辰,就算是一年半载,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两脚兽真是一个有趣的物种,自行衍生出一套世俗法则,行事章法出于自我意识,而非本能。
有美丑之别,有荣辱之分,求生却不畏死,寿元极短,却可以游历世间,创造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让山寅好生羡慕。
自己活了这么久,完全就是一团灵识,藏于虚匿,口不能言,耳不能听,鼻不能闻,舌不知味,不知道有什么用!
眼见苏过还是不知道要讲什么故事,山寅从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本书籍递给苏过,示意苏过讲给自己听。
“《水浒传》,作者:施耐庵,楔子: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
“话说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佑三年(1058年)三月三日.....”
竟然还是仁宗时期的故事,苏轼不由侧耳倾听,这施耐庵究竟何许人也,一番故事妙趣横生,苏过不由间也被故事吸引,恐惧逐渐褪去!
苏轼思绪飘荡,不觉回到四十年前,嘉佑二年自己会试第二,制考入三等,仁宗阅后赞曰:“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苏家兄弟二人)矣!”
制科考试共分五等,一二等虚设,四等取录,五等落榜,三等又有上次之别,宋朝立国至此,得到上三等殊荣者唯我苏轼一人。
至于会试第二,也是恩师欧阳修有意为之,此间曲误也算千古美谈!
嘉佑二年进士可谓龙虎辈出:张载(横渠四句,理学创始人);曾巩(唐宋八大家之一,新古文运动倡导者);吕惠卿(王安石变法二号人物);章惇(左相,改革家);程颢、程颐兄弟二人(洛学学派,理学开创者)。
时过境迁,回首早已物是人非,先帝口中的宰佐二才,一人流落天涯海角,一人被贬为化州别驾,哪还有当年意气风发!
故事还在继续,苏过口齿逐步清晰,书中人物口吻模仿得微妙微翘。
“第二回: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未两个月,哲宗赵煦皇帝晏驾,无子,文武百官议论,立端王为天子”
念及此处,苏过大惊失色,苏轼闭目测算,哲宗应当是官家死后的庙号,如今看来竟然寿元比自己还短。
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了,苏轼可都还有三年寿元,可惜了!
官家虽然度量狭窄,支持新党,旧党屡遭贬斥,二者毕竟有师徒情分,官家掌政以来,对外强势,对内收敛,颇有汉武帝之遗风。
如今看来也如流星滑落,绚烂而短暂!
苏轼打断苏过评说,开口问道:“山寅,官家当真只有一年半载的寿元,还是为小说杜撰?”
山寅也是义愤填膺,开口回道:“不知,未见真容,不好推演,不过这端王(宋徽宗)可不是啥好人,凭啥作天子?”
“寅曾推演此人生平,老惨了!死的时候尸体都硬了,被人发现放入石坑焚烧,待到半熟,用水扑灭做成灯油”
“我跟你们说,这灯油可亮了,点了好几天都没灭!”
山寅说得有鼻子有眼,苏轼父子不由相信,毕竟老虎都能口吐人言,世间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为惊奇?
新旧党争,争论出些狗屁章程,皇帝都被异族俘获,当真妙不可言!
苏轼旁敲侧击,想要问出皇帝是被何人所俘获,山寅的回答模棱两可,只是说风雪很大,气候寒冷。
一阵思忖过后,唯有辽人生活的地方符合猜想!
现在金朝还未立国,苏轼自不知晓宋徽宗被俘真相。
可惜了,自己只有三年寿元,又被贬到海角天涯,九品末流小官,能做之事有限,只能让满座公卿提防辽人狼子野心。
也算报答仁宗、神宗等一众皇帝的知遇之恩!
念及此处,苏轼扯开酒坛,山寅枣鼻轻嗅,顿觉琼香传来,苏过识趣的端来酒碗,二人一虎开怀畅饮。
苏轼已经交待过张中,今晚无需派遣仆役前来烧火做饭,桄榔庵只有茅屋三间,容不下仆役居住,这些人都是早出晚归,从不在桄榔庵留宿。
“这是甚水,怪为好喝,过老弟再来一碗!”
“吨!吨!吨!”
碗口太小,压根就不过瘾,山寅扯开另外一坛酒水,三两口就饮入腹中。
酒毕,山寅识趣的往怀中摸索,这么好喝的东西,想必需要好几块黄色石头。
六块金砖摞在桌上,苏轼不由咽了咽口水,心中好奇,这山寅的怀中好似吞天口袋,什么东西都能掏出来。
今日山寅脱换衣物时,苏轼明明瞧见什么东西都没有!
“山寅呐!此物便不必与老夫了,算是老夫请你喝酒,我们相处一月有余,也算半个朋友,之前家中困苦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酒水算是了补亏欠!”
两脚兽都喜欢客套,入乡随俗,山寅也就没有过多推辞,不过黄色石块也没啥价值,拿来拿去也有些麻烦。
虎掌轻轻一推,金块应声落地,桌上腾出一片地方,看着养眼多了。
用脚一踹,金块滚入床底,地下也感觉干净了一些。
此刻门外传来一阵喧闹,想必又是黎人前来贩卖渔获,山寅刚想出去,就被苏轼按住。
苏过轻车熟路的将黄金从床底扒出,吃力的抱起,来到屋外,将乡亲们手里的行货全都盘了下来。
父亲外出数个时辰,想来安排妥当,厨娘今后也不会光顾此处,洗衣做饭的活路又要落在苏过的肩头。
好在苏过早已适应,手脚麻利,家庭琐事不在话下!
虎兄先说好,吃完鱼虾就不能吃我了喔!
又给黎人付了几两碎银,让其前往县中酒坊采买一些酒水,两坛酒水,对于虎兄来说不过一勺之量。
一切准备妥当,黎人运来一缸酒水,苏过来到箱柜面前,一阵翻找,掏出一包药粉完全灌入酒中搅匀。
苏过亲自操刀,翻锅倒灶,半个时辰八盆饭菜出炉,两人一虎,对坐而食。
酒足饭饱,山寅打了个酒嗝,十分满足,完全没有半点昏倒的迹象。
“苏老弟,你这酒水中加了什么佐料,怪是好喝,比苏相公的酒水美味多了!有此宝贝何不早拿出来,扣扣嗖嗖的”
苏过亡魂大冒,颤颤巍巍的说道:“蒙汗药,两斤的份量”
苏轼不由白了苏过一眼,难怪这小子让自己别喝。
“两斤太少了,还有吗?以后饭食多加一点,这样才有滋味!”
“你们人还怪好咧!非但不怕本寅,还好吃好喝的招待在下,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完,山寅往怀中一阵翻找,取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
苏轼无奈的闭上眼睛,这是东窗事发,被虎君知晓其中猫腻,山寅生气了,这是要赐死的节奏。
过儿年幼,青春年少,定然有番作为,反正自己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提前死也什么可惜的。
苏轼交代完后事,二人一番争抢,苏相公眼疾手快将炫目的丹药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