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跪下(下)
夜露渐浓。
一处无人的山坳,尽头是黑漆漆的洞口,仿若山魈张开的巨口,等待着择人而噬。
封堵废矿坑口的木板稀落地钉着,右下角的木板被人破开,露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慌不择路的龚彪跑到这处山坳,心中叫一声苦,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身后那索命的煞星不疾不徐追来,再往后还有个持刀的人影,张牙舞爪地跟着。
我的人呢?我那么多兄弟呢?
这是哪里出来的妖怪,这么能打,初入淬脉和自己的淬脉大成,结果被揍得跟孙子一样的竟是自己?
看面相得有二十多了吧,才刚刚淬脉,这根骨也不咋样啊?大哥说最近县城来了很多凝藏,让兄弟们都低调点,可没说还有这种没破关的妖怪啊!
龚彪泄了胆气,哪敢回头,狠狠心,一脚踹碎几块木板,钻进了废矿。
废矿洞口,袁烨好不容易追上李穆,呼哧呼哧喘气:“哥,里面是废矿,咱还追吗?”
李穆的笑容一如往常,让袁烨觉得宁定:“追,为什么不追。救你都是顺带的,正主在这下面。”
听到袁烨耳里,却理解成,李穆是来伸张正义,打击雷沙帮的,救他不过是顺带。
不仅不觉得失落,反觉得李大哥果然是一副侠义心肠!
进入坑道,初时平缓,行不过二三里,眼前陡然出现一道陡峭的深坑,坑边站着左右为难的龚彪。
“龚堂主,不敢跳吗?”李穆提了一盏莹矿灯走来,“怎么?扔了那么多人下去,你就不想下去看看?”
“你……你怎么知道!”龚彪又惊又怒。
“我的故乡有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穆把矿灯放在脚边,扎紧束腕,“知道不知道其实无所谓,重点是——
“你得担得起这份因果!”
这一次,李穆没等龚彪动手,率先抢攻。
一路追来,沧浪浊兮的效果已经消失,但李穆无所谓,龚彪气势正盛的时候,他尚且不惧,现在不过一条丧家之犬,何足挂齿?
一边是漆黑的深坑,一边是矿灯微弱的荧光,两人就站在坑边,瞬时之间连对七掌。
龚彪已然胆寒,左支右绌,这一次竟是刚刚交手就落了下风。
“我来了哦!”李穆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在矿灯的映照下,宛如恶鬼,石破天惊的一掌,蛮横劈上!
在沧浪浊兮的加持下,这力道足足翻倍的一掌,强按着龚彪格挡的手腕,一掌劈碎他的胸骨。
龚彪吐血瘫倒,再无还手之力。
李穆迈前一步,俯视着躬身咳血的龚彪,摇摇头,抬掌盖向龚彪顶门:“我说,跪下!”
【列缺掌·五雷轰顶】
磅礴的掌力贯入顶门,五指发力,捏得龚彪头骨嘎吱作响,汩汩血流自他的七窍淌下。
龚彪双膝一软,再无半分力气,跪倒在地。
李穆抬手松指,失去了支撑的龚彪尸体,侧身一歪,滚落深坑。
“痛快!哥,你太厉害了!”袁烨捡起矿灯,提着过来,张望着一片漆黑的深坑,满脸兴奋。
李穆撇撇嘴:“除了厉害,你会不会说点别的,带着你当观众,真没意思。”
“哥,那该咋说,你教教我呗。”
李穆难得来了几分兴致,逗弄道:“你该说,大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将来必定神功大成,旷古烁今……算了,我也是被你带傻了,跟你说这个干嘛……”
“嘿嘿!”
两人的笑音未落,龚彪坠下的深坑中,倏地传来一阵咀嚼骨肉的异响。
那响声在黑暗的矿坑中回荡,层层叠叠,让人骨髓中直冒出一股寒意。
“哥……那是什么?”袁烨被吓得不轻,后退两步,离坑边远了一点。
李穆就站在坑边,向下望着,眼神深邃:“下面?下面是我武道路上的踏脚石。”
“我……我们要下去?”袁烨怕归怕,但李穆只要说下去,他绝对愿意第一个下,已经提着矿灯在四周寻找可以放下去攀爬的绳索。
“当然不从这里下,”李穆摇摇头,“虽然这畜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咱们要是索降被它伏击也是一桩麻烦,我知道另一条路,跟我来。”
“哥,你真厉害!什么都懂!”
“别再说我厉害!”
“哦,哥,你什么都懂!”
……
李穆和袁烨绕回矿洞正常的入口,顺着平缓的坡道往里行进。
矿洞之中,路线复杂,袁烨很快就被绕晕,只顾提着灯,听李穆指挥行走。
他的心中对李穆愈加佩服,只觉得他的李大哥连矿洞之中的隐秘小道竟都知晓。
李穆其实并不知道具体路线,但是他知道,雷沙帮以招募探矿队的名义,送了不少青壮去废矿。
探矿队走的是一条从正常采掘的矿脉挖通到废矿的通路,只要看到有矿工正常作业的道路就是错的。
走着走着,两人忽然发现坑壁旁边倒着一具尸体。
走近细看,这尸体应该死了有段时间了,是个中年汉子,满脸皱纹,形容枯槁,身体里没有半点水分,这种类似干尸的状态才令尸体几乎完好地保存到现在。
“就是这条路了,”李穆直起身,叮嘱道,“从现在开始,不许发出一点声音,怕自己做不到就含一粒石子。”
袁烨乖乖点头,寻了一块硕大的圆石塞进嘴里,唔唔地给李穆看他的样子。
李穆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不能和这傻子一直待在一起,会拉低自己的智商的……
两人都是练武之人,脚程比寻常矿工快得多,约莫一刻功夫,走出七八里地,发现了第二具尸体。
第二具尸体是个青壮汉子,要新鲜得多,看起来死了没有多久。
和前一具干尸不同的是,这一具死相要凄惨得多,胸腹之间被掏出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全被掏食一空,撕扯的零碎血肉铺了好大一片地方。
袁烨看了两眼,扑到一边嗷嗷猛吐。
李穆也是胃里直泛酸水,这种虐杀吞食的场面和杀人不一样,游戏里的画面更比不了,确实会带来强烈的生理不适。
没办法,李穆从袁烨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掩住口鼻,方才继续查探。
嗯?这是什么?
尸体的右手紧紧攥着,李穆掰开,发现那是一粒普通的行气丸。
凑近鼻端嗅嗅,药气驳杂,应该是最下品的,这种货色其实与药渣无异,看起来三两一枚着实便宜,实际效果极其有限,还得浪费大量时间处置体内的废渣,专坑不懂的外行。
心念一动,李穆取过矿灯,擦擦尸体脸上的灰渣,照亮尸体的脸庞。
是那个客栈里坐他邻桌的青年,后来在街上又碰到一回,报了探矿队,记得是为了弟弟学武才那般拼命。
叫什么来着?哦,对了。
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