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孺子可教
“这是东城李掌柜的孙子，”唐平看着地窖里的男孩尸首，阴沉着脸，“是丢失的孩子里面最大的一个。”
六岁的年纪已经差不多懂事了，会哭会闹还会反抗，也许这就是第一个惨遭毒手的原因。
方纵的脸色也很难看，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能做出如此禽兽行为，除了变态的人渣，就只有那种极端的邪教徒。
“这案子已经超出了咱们的权限，接下来看府城那边怎么说。”唐平吐了口浊气，拍拍方纵的肩膀，“小方，这次大伙都得谢谢你！”
只看小男孩的死状，以及供奉的邪神铜像，和刻在墙上的那几副图案，就知道此案绝对小不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百余年来盘芝县最严重的一起案件，没有之一。
幸运的是，有了这具尸体，便足以跟上面有个交代。
方纵不仅救了刘熊、唐平及一众捕快，还救了县太爷、县丞、主簿、县尉等人！
“唐班头这话说的，小人份内之事，有什么谢不谢的，”方纵苦笑道，“还不知道这伙人会不会放过我？”
唐平点了点头，这小子脑筋不慢，一下子就想到了背后的凶险。
再联想到昨夜惨死的老何，连他都不禁有些胆寒。
“你说的没错，”唐平深以为然，“回头得跟刘捕头说一声，这几天尽量都待在城里，等府城那边的人到了再说。”
两人都没有擅动尸体，这个要等大队人马到了苦水村以后，再按照正常流程来处置。
正好，屋外传来刘熊的呼唤。
“老唐，你们有什么发现没有？”
两人连忙走到第一进院子，就见刘熊一脸怒容，身边跟着四个老者，一看就是里正村老之类。
唐平凑到刘熊耳边低语了几句，刘熊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缓缓扭头看向那几名老者。
眼见刘熊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凶狠，带头的老者连忙告饶。
“刘大人，这马家两兄弟霸道的很，村里没人敢惹，他们做了什么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啊。”里正连连作揖。
“是啊，我们连问都不敢问。”一名村老哆哆嗦嗦地附和了一句。
“老张头，你们张姓在村里占了一大半，百八十个青壮劳力，说马家两兄弟没人敢惹，嘿嘿——”刘熊一声狞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刘大人，刘大人！”里正吓得直接跪了下去，“这马家两兄弟会邪术，我们真的惹不起啊！”
他这一跪，其余三名老者也跟着跪了下去，七嘴八舌地讲述马家兄弟的可怕。
“我家那个侄儿，就因为和马二争了两句，当天夜里就开始发癔症，拿着刀往自己身上剁。”一名老者哭诉道，“要不是他娘去求马二，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我隔壁家的二小子，一天夜里从马家门前过，看到马家房顶上飘着一个磨盘大的眼珠子，吓得整整病了一个月。”
“村里的三嫂子那天——”
听着几名老者你一言我一句，方纵脑子里逐渐形成了一个概念，这马家两兄弟极有可能学了什么邪术。
“够了，”刘熊一声暴喝，“既然马家两兄弟这么多不轨，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四名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唉声叹气。
里正哭丧着脸说：“谁敢报官啊，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一家老小可就没命了。”
这是实情，确实没法强求。
“滚一边去，”刘熊烦躁地摆了摆手，“准备好饭食茶水，等会还有七八十号人过来。”
几名老者唯唯诺诺地磕了个头，道了声谢，苦着脸去准备。
等到老者走远，唐平低声道：“刘捕头，乡民无知多有夸大，不过这马家两兄弟肯定是主犯之一，接下来怎么做？”
“这等凶徒，光凭咱们肯定抓不着，得上报。”刘熊无奈道，“咱们能做的就是画影图形，知会邻县协查。”
说到这里，刘熊朝唐平一拱手：“唐班头，辛苦你再跑一趟。”
“这有什么辛苦的，现在这个局面正要齐心协力。”唐平心领神会，朝刘熊一抱拳，“那我就先回衙门了，县太爷那边有什么吩咐，我会及时通知你！”
“嗯，”刘捕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等这件事过去，我请兄弟们喝酒！”
唐平笑笑，又朝方纵点点头，匆匆出门而去。
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远，刘熊看向方纵。
“小方，你做的不错，咱们都要谢谢你！”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方纵自然不敢居功，连忙摆手。
“小的可担不起，这全是何班头的功劳。”
“唉，”刘熊叹了口气，这时才吐露实情，“不瞒你说，老何昨夜被人给杀了！”
“什么？”方纵脸色大变，呆呆地看着刘熊，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这个情景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此刻果然派上了用场。
“我知道你和老何情同师徒，可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刘熊丝毫没有发现异常，反而劝慰道，“你也别太难过，衙门那边我会帮老何去争取的。”
“师父——”方纵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捂着脸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他当然没有眼泪，好在后世这种假哭见得多了，演得还算真切。
刘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他哭过一阵，才继续开口：“起来吧，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说。”
方纵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才爬起身，双眼揉的通红，看上去真的像是大哭了一场。
“今天早上，我在衙门捕房跟大家说，谁要是能找出线索，我单独赏他四十两，还教他灵猿寸劲观想图！”
说着，刘熊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死死盯着方纵。
根据前身记忆，刘熊有个习惯，一旦心中对谁起了提防和疑虑，就会眯着眼看人。
方纵心中一凛，脸上却露出茫然之色，似乎没听懂。
刘熊也不说话，依然盯着他。
隔了一会儿，方纵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吸着气缓缓摇头：“这怎么行，灵猿寸劲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本事，怎么还能要钱？”
刘熊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方纵舔了舔嘴唇，无比郑重地朝刘熊深深一揖：“刘捕头，我方纵别的没有，只有一颗知恩图报的心！”
“只要能跟您学本事，水里来火里去，任凭您差遣！”
刘熊的嘴角翘了起来。
有眼色，知进退，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