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萨摩男儿

昭和六十三年（1988）八月十四日早上八点。

随着温柔的敲门声响起。

冲虎彦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了房门。

大哥冲狮童，妹妹冲莺空也都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冲虎彦的家，位于港岛六本木的高级公寓。

是警察厅为了让冲宽郎这位刑事局长，减少前往警察厅通勤的时间分配而来的。

冲虎彦洗漱结束后，套上了长袖衬衫，遮住身上的伤口。

来到餐厅坐了下来。

母亲冲裕子一脸慈爱的端上了丰富的早餐，示意孩子们趁热快吃。

与医院食堂的清淡饭菜相比，母亲冲裕子的早餐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不过，餐桌上似乎缺了一个人。

冲莺空比冲虎彦更早发现了这件事，开口问道：

“老妈，老爸呢？昨天他又没回家啊？”

冲裕子习惯了似的看向放在桌旁的保温盒：

“那个工作狂啊，昨天深夜回来还不到十分钟，就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具体情况我也没多问。”

“只是听情况好像是四季打来的电话，说什么足立区的一家酒店发生了严重的挟持人质事件，已经出现了伤亡。”

“所以他连饭都没有吃，喝了罐啤酒就立刻前往了指挥本部……”

冲裕子提到的四季，是冲裕子的弟弟相原四季，也就是冲虎彦的舅舅，时任警视厅的刑事部长。

相原四季和冲宽郎是鹿儿岛的同乡，东大的同校生，更是一起通过一类考试的同期，所以不光私下里感情极好，工作上也能互相配合。

在大部分人眼中，杀人是要比挟持人质恶劣的罪行，法律上亦是如此。

但在警界，反而是挟持人质事件要比杀人事件严重。

因为杀人事件出现时，受害人已经死亡，警方只要抓住犯人，顺利移交检察院，那么事件就算了结。

犯人的杀人动机与判决结果，将成为新闻媒体讨论的核心。

但挟持人质事件，无论是人质的死亡，还是犯人死亡，都会被视为警界的重大失职！

新闻媒体绝对不会放过这种绝佳素材，到时，人质和犯人的死将无人在意，所有媒体将会像立下大功似的，对警界的失职大书特书。

这也是冲宽郎会如此着急赶赴指挥本部的原因。

冲宽郎是那种愿意把一切都献给警察厅的官员，虽然这种思维总是让冲裕子感到担忧。

但冲裕子显然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了崇拜，不光无条件支持对方，还将家里的大事小情打理的井井有序。

冲虎彦刚吃完早饭，冲裕子便又拿来了切好的水果，给三个孩子吃，生怕他们缺了营养。

时钟指针缓缓的朝着九点的方向划去。

冲狮童，冲虎彦，冲莺空三人对视了一眼。

各自抓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包，一同出门奔向了不同的工作岗位。

冲裕子对于这种情景早就司空见惯。

待到孩子们都离开后，便打开了电视机，一边吃着剩下的水果，一边关注起时事新闻，为丈夫的工作顺利而祈祷。

——

冲虎彦刚一到警署，便看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堆满了慰问品。

这其中大部分的慰问品，从颜色和形状上来看，显然是女人送的。

冲虎彦将慰问品一股脑的全都扫进了垃圾桶。

这倒不是冲虎彦不懂人情世故，只是自己此刻的状况根本没心情搞这些东西。

更何况，给自己送东西的人，无外乎就是看上了冲虎彦的能力，相貌，以及职业组的背景。

和这些人维系毫无意义的关系，只会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和软肋。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机会调查那个叫栗本孝泽的家伙。

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挖出点什么线索。

了结对方是冲虎彦第二需要考虑的事。

把他背后的关系网扒出来，才能把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

毕竟，敢绑自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自己可不想再经历被绑在椅子上的痛苦。

所以必须要从根源上消除这种安全隐患！

冲虎彦思考之际，耳边传来了刑事课长平井浩野的声音。

“冲，次田署长在署长办公室等你。”

冲虎彦朝平井浩野点了点头，迈步朝署长办公室走去。

——

踏入署长办公室，立刻闻到了刺鼻的烟味。

次田邦卫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叼着烟，为大量的文件审批盖章。

见到冲虎彦进来，次田邦卫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示意冲虎彦坐下：

“小冲，身体怎么样，还要不要紧？”

“你昨天失血昏倒的样子，可真是吓坏我了！”

冲虎彦笑着附和道：

“那两个家伙没对我造成什么致命伤，除了伤口有些发痒，没什么大碍，多谢署长关心。”

次田邦卫将烟插在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里：

“关于你昨天被绑架的事，是我的失职，我不该让你去给本部长送文件的……”

“绑架现场我也连夜带着刑事课，暴力团对策课亲自勘察过了，虽然那两个绑匪罪不至死，但因为他们是有过案底的不良少年，出于当时的情况考量，你杀了他们也算是正当行为……”

“因为事情发生的很隐蔽，既没发布紧急调度令，也没通知方面本部，媒体也没闻到味道，所以可以和平解决……”

冲虎彦见次田邦卫说话犹犹豫豫，觉得有些不耐烦：

“次田署长，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相信您把我叫到这里来，不单单是想谈这些小事。”

次田邦卫听到冲虎彦的话，愣了一下。

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房门前，朝外观望了片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转用鹿儿岛方言严肃开口说道：

“冲，关于昨天的事，我除了觉得有些抱歉的同时，也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严重的问题。”

次田邦卫并非东大职业组，更没通过一类考试，能够做到池袋警署署长，全靠其有着鹿儿岛出身的背景。

因为明治维新是由“萨长土肥”也就是萨摩藩（鹿儿岛），长州藩（山口县），土佐藩（高知县），肥前藩（佐贺县）的四藩政治家推动，因此大部分政界重要职务，也都由四藩出身的有力人士所寡占。

在这其中，警界势力最大的“藩阀”，便是萨摩藩，通常自称为萨摩男儿。

冲虎彦的父亲冲宽郎，舅舅相原四季，也都是鹿儿岛出身。

在这种情况下，次田邦卫自然也算上是被“藩阀”提拔上来的自己人。

所以当次田邦卫开始用鹿儿岛方言和冲虎彦沟通，显然说明此事不想要外人知晓，把冲虎彦当成了自己人。

冲虎彦明白了次田邦卫的意思，同样换用鹿儿岛方言开口回应：

“次田署长，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