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心

雨水拍打着泥地，浑浊的河流渐渐涨了起来又被众多人工挖出的支流分担，时间过去，汹涌的河流里众多急促来往的模糊人影都被冲散，众人开凿的河道却保留了下来。

河水在众人挖掘出的宽阔的河道中缓缓流淌，千年不变的地貌被众人以愿望驱使的力量易形。

路明非的心中翻涌起诸多记忆，如同河底的淤泥被激流冲走，显露出古老的遗迹来。路明非也是这样重新获得了尘封的回忆。

分水。

宛如拾起旧物一般，他发现了自己的能力。

他看见众人以结绳、骨刻、文字、壁画等诸多方式记录下这次以诸多人身对抗自然的壮举，心中似有所悟。

他的记忆随着大禹的去世而转移，下一次连接的记忆却是充满异域风情的环境。

他眼看着许多人围在巨大场地上，场地的中央，几个人在投掷矛枪，几个人在比赛投掷铁饼，在场地的外围部分，一些人在驾驶马车相互竞逐。

这是以竞技代替战争的、最初的奥林匹克运动会。

人们不再愿意遵循从古龙们那里继承下来的战争法则，他们不愿意总是以同胞的血换取易逝的荣耀与财富。

火炬传到了他的手上，他奔跑着，前去点燃了象征着和平的圣火。

连结的记忆一再变化，时而是环形的广场上披着紫色披肩的人主持着在公共投票后演绎戏剧，时而是诸国纷争，黑水的旗帜覆没了大片土地，天下车轨相同，度量相等，十二金人屹立咸阳，长城万里绵延。

众人在大地的各处以行为创造历史。期间免不了战争，路明非有时是公民，有时是奴隶，有时是有时是雇佣兵，每获得一段记忆他就多出至少一种能力，日夜轮转，他再一次转生，发觉自己出现在了马厩之中。

他渐渐长大，受到洗礼，拔除名为污鬼的龙血野兽。

他依据自己在这片土地上所看到过的归属于人的行为去驳斥自己所看到的非人行为，传授如野兽般生活的人们以人类的道理。

他被称之为先知，渐渐有人跟随他。最初的跟随者们被称之为门徒。

而后，他被罗马当局逮捕。

普通的凡铁是无法困住他的，但是属于龙族的力量与炼金术就能置他于死地。

他终于被绑在十字架上，荆棘的王冠拘束着祂的灵魂，这是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龙王的恶意，黑王死去之后，被命令，被获得力量的诱惑而相互吞噬的龙族至尊们把目光转向了祂，以人类的手，将这位兢兢业业地引导人类的无名王者引导到了绝路。

“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不使用你的力量，让这群背叛了你的人类，让这些迫害你的人类付出代价？”

祂听见不知来由的声音，声音极其耳熟，仿佛来自大气，也仿佛来自他那人形躯壳的狭窄内部。

“在蛾摩拉的时候，我们这些被造物主与黑王指引的使者们找寻不到十个善人，而在这里，我的门徒中却只有一个背叛了我。

尽管曲折，人类已经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曾经承诺过，哪怕只有十个善人，也不毁灭这城。我的门徒在罗马，绝不会只有十个。”

“不是因为漫长的、没有结果的等待里，因为孤独而产生的煎熬？”

“的确漫长，的确孤独而且煎熬，但是并非没有成果，我所见过的属于人类的意志将在我的门徒中传播，我将与他们同在。”

路明非听见自己的声音坦诚地回答。

“那么，直至人类踏足星空为止，你的孤独无法结束。”

路明非听见那伟大的存在用自己的声音说。

那一天，龙族中失去了一位无名的王者，名为阿赖耶的全新的体系中出现了祂的黑王。

祂进入了神的权能和生命，是被高举到神的右边。

——

祂被声称已经死去了，祂的身体连同十字架都被龙王们悄悄带走。

可是龙王们又马上发觉即使祂的灵魂确实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他们吞噬掉这个身体，也无法获得祂的血脉的力量。

祂的精神已经切实地与人类同在，即使这具身体被吞噬，祂的灵魂也会在人类的身上随机复苏。

龙族诸王知晓吞噬祂已经没有用处，但又不舍得就此放祂离开，于是将其拘束在新的炼金刑具上赠与贪婪于龙族力量的一小簇人类。

那些人类将祂带往北极，以各种残忍的实验开发祂骨血中的力量。

祂被拘束了，可是精神仍然与人类同在。

长期以来，因为不断地忍受渴望祂的伟力的人类的折磨的同时，不停接受外界人类的变化信息，祂居然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来。

祂不必再以人身出现才能参与人世变迁，无数的人们，无数的历史涌入了路明非的脑海。

——

“哥哥？哥哥？你为什么要一边念叨着什么‘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一边流泪？”

“没什么，只是觉得英雄的迟暮太过悲哀了。”

路明非睁开眼来，他已经了然有关自己的一切。

“我刚才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在你这边，我看见那张象征着果位的卡牌越来越亮，最后又化作金光回到你的身体里。

唐可可的话，我看见她篡夺了一个背景叫做黑魂三的世界的火焰，之后又去搜集魔佛阿难的信息想要向阿难复仇，但是她到那个世界以后发现魔佛阿难已经被那个世界的主角杀死了，又为了赎罪去黑魂二的世界里燃烧自己。

——好像直到现在为止，她的本体都还在那里烧着呢。

哥哥，你取回了我们的力量，也能够同样取走我的记忆，不需要问我的。可是真奇怪，为什么你拿回了力量，我却还没有消失？”

“本体还在黑魂的世界里作为柴薪？难怪...我知道了。

路明泽，我要用这个名字称呼你。我不想你消失，我不愿意为我背负了数千年痛苦的灵魂孤独的迎来终结，你要像人一样生活，获得属于人的救赎。”

路明非摸了摸路明泽的头，说。

“该回到现实了。还有一个冒牌英雄在挣扎着逞强呢。”

——

在唐可可离开营地之后，不知何时，她的舱室周围出现了一只马马祟祟的蓝白色生物，祂有着耀眼而美丽的、近似于马的外表，头上却生长着独角。

祂看着被黑色包裹的舱室，眼中浮现畏惧的情绪，马蹄刨地迟疑了一会，忽然焦躁起来，角上电光缭绕，低下头直挺挺地向着黑色舱室撞了过去，看着居然像是要把舱室上的黑色物质破开！

一只披着神圣白色鳞甲的手忽然突破舱室，紧接着一整个人都从舱室中走了出来，黑色的物质被白色的鳞甲逼退，宛如附庸见到宗主。

路明非张开双臂拥抱那只幼年的、忽然被路明非吓了一跳又想要逃跑的麒麟，不让祂离开。

“好久不见，见到你真让人高兴。帮我一个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