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工作
湛眠的猫自杀了，在去年的冬天。
只留下了一封遗书：我本该是巷子里的猫，自由又孤独，可他却认为我是胆小的老鼠。
——
这个城市很久没有下雪了。
这是三年来的初雪。
接到班主任的电话，程柳儿冻僵的手缓缓掏出手机。
班主任姓张，叫飞，张飞。人如其名，暴躁又豁达。
程柳儿收起伞，抖了抖身上的雪，说：“张老师。”
电话那头有些杂音，“明天考试，你……确定不来吗？”
程柳儿走进楼道，拿出自行车上的半袋子水果，梗着脖夹着手机，沉默了会说：“抱歉张老师，明天我这里……请不了假。”
她的工作是满勤制，全勤的三百块对她而言，是一笔巨款，同时也是自己和母亲两个人一周的伙食费。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这个情况我跟学校反映过了。明天你要是有时间，就来学校一趟，学校会给你申请贫困资助，一年三千元。”
程柳儿上楼的脚步一顿，眸光乍然亮了起来，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结巴地说：“谢……谢谢张老师……谢谢！”
张飞嗯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挂断了电话。
教师公寓。张飞脱下外套扔进洗衣机，摇摆不定的自言自语：“要是能考上大学，每年还额外多有两千的资助，但是这孩子说什么也是要放弃学业这条路了。”
这话说出去，无疑是给她希望，最后再给她绝望。
倒不如不说。
程柳儿推开出租屋的门，这几天的垃圾都快堆成小山了。工作太忙医院事情又多，回到家她就直接睡了。
但是今天听到这个消息，开心的困意全无，索性把十五平的出租屋打扫个遍，垃圾扔下楼。
上楼的时候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招聘软件的来电。
叮——
电梯到达顶层。
程柳儿迅速理了下头发，迈步走出电梯。
发现这套房的客厅里已经站了很多人。
都是前来应聘这高薪保姆职业且年纪在三十以上的女人。
想必在这一行，她们个个都是精英。
而她刚成年……又顶着这张稚嫩的小脸显得格格不入。
程柳儿垂下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走过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站在最后。
大部分人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默了两秒后扭过头恢复原样。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安分守己的待在江城。”
呵斥的女音从头顶传来。
程柳儿下意识去看，只见二楼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黑色的短发及肩，五官立体又精致，像是精心的雕刻，整个人利落又干练，没有穿金戴银，光是站在那就彰显气质与气场，无疑是职业里的女强人。
一道阴冷却又悦耳的男音从前方的沙发处传来，看不见人，被挡了个全，“我是不是该买点菊花？”带着浓浓的不屑，“方老头死了好，这宝贝金疙瘩都留给你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女人气的浑身颤抖，却又像是被他说的话噎住了喉咙，有劲无处使，最终缓和语气：“方叔叔是你继父！他的葬礼你必须出席！”
“出席？！他算我哪门子继父？说难听点，你这样的女人，配当一个妈么？一个为了钱，杀夫改嫁的破鞋！这个姓方的，大你二十岁，都能当我爷爷了，他死了我还高兴呢，参加他的葬礼，你休想！”
沙发上的身影倏地站起来，程柳儿听到动静，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正巧对上大步走来的湛眠。
第一反应就是他很高，从这个角度看，依稀可见昏暗灯光下冷冽又锋利的下颚，以及高挺的鼻梁。
额发自然的垂下，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也知道那是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尤其是对视的瞬间，一股无名的威压，程柳儿猛地低下头。
女人站在楼上嘶喊：“你要是敢走出这间门，我就从楼顶跳下去！”
湛眠脚步一顿，正好站在程柳儿的身侧，并未回头，甚至连眼皮都不想掀。
就是这慵懒随意的神色，可程柳儿清晰地听到他咬后槽牙的咯噔声，最终也只是语气淡淡：“那就跳吧，正好下去…到我父亲面前赎你的罪。”
说完不顾女人的脸面，径直离开了。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不知怎的，他刚刚站在自己旁边的时候，总觉得心跳加速，一股道不清的恐惧感从心底滋生。
就这样站了很久，直到楼上止住了抽泣的声音，她们才被安排上楼进行一个一个的面谈。
程柳儿来的最晚，所以排在最后。
估摸着这份工作九成是黄了，因为无论选中了前面的谁，剩下的都要离开，恰巧她又在最后，应该是没机会了。
又被这些事耽误了时间，还有三十分钟躺在医院的母亲就要做CT，她必须赶过去。
想到这，程柳儿欲转身离开。
不料女人喊住她：“你先别走。”
程柳儿回头，看着朝自己招手的女人。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套纯白色无袖的领衣睡裙，露出修长双臂，后背裸露，珍珠和碎钻足足镶了腰圈两侧，微光闪闪。
程柳儿乖巧地走过去，柔声解释：“抱歉……我医院有些事情要赶过去，并没有无礼冒犯，我已经在软件……”
女人面无表情地伸手打住她，“就你了。”从旁边的小香包里掏出一张房卡，推到程柳儿的面前，“这是门禁卡，你忙完了就来上岗。”
程柳儿一愣，痴痴地看着房卡。
女人对她愣住的样子并不意外，修长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我们这个是全职保姆，也就是说你要住在这里，我看你简历上会做饭是吧？”
反应过来的程柳儿点头如捣蒜，“会，我什么都会做！”
女人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语气有些质疑：“行，三天试用期，这三天我也会住在这里，如若不满意，我会请你无偿离开。”
程柳儿鞠躬：“谢谢！”
女人也知道她有难处，并未多留，“走之前别忘了把卡拿着。”
程柳儿拿起房卡，紧紧攥在掌心，离开了这里。
女人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电梯的门关住。
旁边的秘书提了提眼镜框，不解地问：“老板…为什么选她一个刚成年的女孩？”
女人捏了捏眉心，“她跟小眠也算半个同龄人，找这些年纪大的跟冰冷的机器人有什么区别。别看她年纪小，倒是很上道，方才我跟小眠争执，只有她规规矩矩低着头，再到后来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也会果断离开，应该是个机灵，心思细腻的。”
秘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