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饿醒
秦絮还在重症监护室。
程柳儿配合医生带她做完CT就回到酒店套房,已经是晚上十点。
电梯门刚开,就听到屋里传来的争吵声。
激烈的像是一场暴风雨,这次的动静更大,大到快把整个屋子掀了。站在屋外送酒的侍者紧皱着眉,局促不安的挣扎着要不要敲门。
看到程柳儿,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不由分说就把托盘放她怀里。这里新来的小保姆,谁不知道,跟他们这种工作没什么两样,所以当成自己人了。
程柳儿在想要不要进去。
可右手已经握住了门柄,恰巧嘀嗒一声,掌中的房卡感应成功,门就这样自动开了。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争吵的声音刹时停止。湛眠一声怒斥,恶狠狠地望向门口的方向:“谁?!”
程柳儿心一紧,但还是装的不慌不乱地把托盘放在旁边的地上,知礼地鞠躬,小声说:“我来上岗。”
按道理他不应该知道的吗?
湛眠睨着她,语气不善:“保姆?我这不需要保姆,拿着你那狗都不喝的酒赶紧滚。”
程柳儿没吱声,垂着头换好鞋,端着托盘放在桌上,开始收拾地上的破碎物,小心又谨慎,像是没听见他说话。
“你聋了还是哑巴了?”湛眠的声音再一次在头顶传来,比之前更加愤怒,“我说让你滚。”
程柳儿依旧做自己的事。
“草,我再说最后一……”
“请问你们吃饭了吗?”程柳儿忽而起身,一双水灵灵的鹿眼就这样仰看着他。
许多年以后,湛眠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程柳儿的时候,就是这个场景,一张冷静到跟青涩的稚气毫无关系的小脸,厚重的刘海挂在眉眼上,柳眉下就是这一双圆溜溜,无辜又童真的鹿眼。
像一只小猫。
他在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恨。
想要对她破口大骂,甚至……有过想摔东西恐吓。
可是她就那样站起来,冷静地看着他,问出那句谁也想不到的话。
“请问你们吃饭了吗?”
一些恶毒的话就那样扼杀在喉咙。
他怔怔站在那,看着她迈步往前走。
程柳儿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食材,都是她未曾见过的。
她只能说上来一个认识的名字,那就是牛排。
后来才知道那些是燕窝虫草雪蛤以及鳖鱼胶。
不能算是食物,而是名贵药材。
女人看出她的顾虑,瞪了湛眠一眼就上楼了,“缺什么直接给前台打电话。”
湛眠也摔门回房间。
大厅像是暴风雨后的宁静,又归于无声的平静。
程柳儿的身子一下软了,靠着厨房的门缓了好一会。
但好歹是留下来了。
一个月三万块的工作,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至少要过完这一个月,这样也能凑够手术的钱。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样昂贵的牛排……她没有做过。
正常西餐厅应该都是用来煎……可她怕煎不好。
想了想就叫前台送些菜上来,把牛排切成块当菜炒了。
她炒菜的技术很好,父亲在世时她家还很富裕,全家住在海市,那个时候父亲是圈里有名的大厨,一菜抵万金。
直到她四年级的时候,父亲离开了。
后来秦絮就一个人带着程柳儿回老家,来到了江城。
秦絮说这个世界上她只吃两个人做的饭菜,那就是程海彬和程柳儿,因为他们烧出来的味道很像。
简单的三菜一汤,摆上桌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湛眠下来的时候已经凉了。
程柳儿撂下手里的活,小声说:“我再给你热一下。”
湛眠没看她,拉开椅子坐下来,犀利的目光把桌上的每道菜都看了一遍,像是在憋着劲挑刺,最终还是拿起筷子捧着碗吃了起来。
程柳儿站在原地,有些忐忑不安。
菜汤已经凉透了,应该还是热一下的好。
湛眠吃的很慢,但是吃的并不少。
客厅除了筷子碰撞和细微的咀嚼声就再无其他。
吃完后站起身,冷着脸又回到楼上。
程柳儿开始收东西,走到楼梯口的湛眠突然停下来,侧着头冷漠道:“动静小点,不要打扰我休息,不然立马拿着你的东西滚。”
程柳儿一顿,勉强挤出一抹笑:“好的。”
收拾完碗筷已经是凌晨一点。
程柳儿回到客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床铺好就简单的睡了。
睡到半夜被饿醒了。
迷迷糊糊爬起来找东西吃,夜里风凉,半开的窗户吹着寒风,刮的她脖子乍凉乍凉。
打开房门走到客厅,洗了个西红柿坐在沙发上吃。
困意太卷,她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啃,脑袋还左晃晃右晃晃,要不是饿意支撑着她,估计这个时候倒下就睡着了。
意识恍惚,直到左侧的皮质沙发猛然下沉,一股淡淡的鱼木香萦绕在鼻尖。
程柳儿骤然睁眼,几乎是惊呼出声:“啊———”身子也迅速朝侧边飞去。
湛眠也被她吓到了,也猛地站起身打开灯,俩人就这样对视几秒。
空气凝固。
湛眠捂着额头,想凶又凶不出来,因为眼前这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宽大睡裙,就像是一块大布松塌塌盖在她身上,吓的双眸含光,蜷缩在沙发的最角落。
那个时候,他觉得她像一只躲在被子下炸毛的小猫。
最终也只能无奈扶额,“你大半夜不睡觉,”他的眼神也正常了许多,视线停留在程柳儿手里被吃了一半的西红柿上,嘴角勾了勾,“在这……吃这玩意?”
程柳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总觉得他刚才笑了一下,尬笑道:“我……饿醒了。”
湛眠坐在她对面,修长双腿交叠着,穿着简单的白T和短裤,慵懒又随意。
“你多大了?”他开口问。
程柳儿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搭话,轻轻说:“我今年十九了。”
湛眠并不意外,又问:“这个年纪不应该上学吗?”
程柳儿点了点头又摇头,“我……算是辍学了。”
从她的语气能听出无奈和一丝不甘。
程柳儿反问他:“您……多大了?”
湛眠笑笑:“我?二十四。”
“那您是大学毕业了吗?”程柳儿抬头试探的问。
湛眠若有所思:“毕业了,但没拿到毕业证,算毕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