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主教
“太粗糙了，”主教的手指在一处精巧至极的机械上轻点，“这种东西献给机械之主，会被视为亵渎。”
他宽大的红衣法袍那镶着金边的袖子，正随着他手臂的挥动而不停翻飞。
“传动曲柄是机械的肌腱，没有哪种生物会把自己的肌腱暴露在外……除了那些低劣的虫子。”他的吐沫星子不停地喷散在一个年轻人的头顶。
对方正是正在机械祭祀的手底下学习的学徒，此刻他正虔诚地匍匐在地，全身贴紧地面，头都不敢抬一下。
“主教大人，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主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挥了挥手，让宽松的袖口自然落至臂弯，露出自己已经改造到看不出原型的双臂。
“母神的侍者应当仔细而追求卓越，祂既已赐予各位灵智，使诸位通晓机械之道，便同时意味着超越常人的责任，若是侍奉不周，母神自会收回自己的恩赐。”
说到这里，他抬眼望向前面那位匍匐在地的学徒身后，那是一众僧侣模样的年轻人，但每个人脸上却都是虔诚和惶恐各参一半。
多是不敢抬头仰视主教一眼，都略微低头望向地面。
“我会引导你对它进行改造，阿拉密斯。”那位匍匐在地的年轻人如蒙大赦，感激涕零之间，不忘时不时感谢红衣大主教——平克•螺丝。
“孩子们，母神的侍者们，我们要永远铭记祂的恩泽！”平克螺丝对这此颇为满意，于是乎开始慷慨陈词。
“萤火不熄，圣灵永存。”台下的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审阅结束后，名为阿拉密斯的学徒单独留在了空旷明亮的神圣审阅教堂大厅。平克螺丝带领着学徒，对那座庞然巨物一般的钢铁机械进行了彻头彻尾的重新规划。
“这里，不完全齿轮的排布。”苍白的指尖轻浮地在蓝图上挥动。
“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运转数个周期之后，它会和附近的28号连杆发生干涉，阿拉密斯。”平克抚摸着显示蓝图的银幕，沉吟片刻，随后脱口而出，“可以将它的位置向右挪动，但这会导致传动受影响。阿拉密斯，基座的位置还能继续改动吗？”
“主教大人，还可以改动一点。”
“好，那么整个周期传动系统都可以向右挪动，这样就不会影响传动链。”
“阿拉密斯！”平克终于从弯腰看图的姿态起身，液压辅助动力系统与他的身体完美结合，因此他动起来的时候，液压杆微弱的舒张声轻易地传进了年轻人的耳膜。
这正是所谓机械之神的赐福。
“逐条修改这件造物，它会成为【巨兽】的新引擎，有了它，大探索会更加顺利。”
年轻人立刻神态严肃地立直了身体：“谨遵您的教诲，主教大人。”
平克简单地点了点头，然后伴随着嗡鸣声一步步走出审阅教堂。
阿拉密斯带着憧憬和崇拜的心情，目送着他的大主教离开。
离开审阅教堂，辗转几次后的平克来到了雄伟壮丽的枢机院。
这栋建筑的核心是一座巨大的百眼母神雕像，被特地安排在整座枢机院的核心地带，百眼母神的三张脸孔由大到小排布在由无数的链节式机械触手组成的躯体间，代表着百眼母神行走于世间所常用的三种化身。
而躯体正中央，是一颗巨大的，闪耀着红色光芒的类似鱼眼相机的装置。而在其上延伸而出的每一处触手，都布满了同样的装置，只不过是其缩小数倍的版本，这便是所谓“百眼”。
平克螺丝走进枢机院，他的脚步在这尊巨大的雕像面前停下，随后仰头长久地瞻仰。身后随侍的那位高阶侍僧也被这种圣洁的情绪所感染，虔诚地举手在胸前画出一个内嵌圆的倒三角。
但平克并非如侍僧所想象的那样，沉浸在信仰之中，而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这件雕塑是在他的授意与设计之中建成的，轮功劳，他当数头一份，况且这雕像的最后落成，让他十分满意，自己竟然能设计出如此宏伟壮丽又不失美感的艺术，真是了不得。
他随后抬手，松散地甩了甩两根手指，示意侍僧随自己一同前往。
那位侍僧也是心领神会，忙不迭地跟在他的身后。
在往里走，是一处极为宽阔的通道式展厅，在道路两旁的真空玻璃展示柜里，封存着自立教以来所有被选入圣物的机械造物，连同他们的设计文件一起被封存。
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平克本人的作品，多多少少有些水分。
走马观花地走过这展厅，平克停在最后的一道门前，门口处巨大的齿轮不仅仅是装饰，也是启动液压助力系统的重要传动构件。
他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将目光投向了已经将手放在那精致把手上的侍僧身上，后着正回头望着平克。
在看到他示意的眼神之后，侍僧缓缓扭动把手，硕大的齿轮转动起来，随后如链式反应一般，下级传动在精妙的液压辅助回力系统的驱动下纷纷开始动作，将沉重厚实的两扇门缓缓打开，伴随着辉煌的灯光映入眼帘，侍僧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枢机院内，不仅有足以让人流泪的闪耀灯光，更是有无数行色匆匆的机械教众，或三或两聚在一起，不停摆弄着手中精致的模型，或者正打开自己随身的全息投影，与同伴们分享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或者向打下赌约的竞争对手炫耀自己心目中最为完美的作品。
平克微笑着走入内院，立刻引来了不少目光。
“是主教大人！”
“主教大人来了。”
……
平克望着那一双双不时向他打量的眼睛，正盘算着一会儿的例会演讲又要讲些什么鼓舞人心的话语。
看到此处，他不禁开始回忆起当初，他还未创立机械教的时候，那落后而蒙昧的小小聚落，根本不懂得机械之美，亦不曾知晓百眼母神真身伟大之处的聚落民，不由得开始感叹。
“过去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