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告辞
啪啪啪,三声脆响,奶奶轻抬手腕,用一种十分柔曼的样子击掌,同时命令道:
“偷孩子的老家伙们,都给我出来!”
于是莺儿看到,从长有两排大白杨树的道路两侧,两个好似鼹鼠一样矮墩墩的家伙,蓝布道袍快撑不住他们的肚子,骨碌碌地“滚”到了她们面前。
他们好像才从地里钻出来,愣是把一身仙气飘飘的道袍穿出了地主老财样。
“噗嗤——”莺儿被他们滑稽的样子逗乐了,连忙用手捂住脸。
那两个人抬起头,觉得自己受到了嘲笑,马上不约而同叉腰做出怒气冲冲的架势,声音却像兔子似的,软软的:“哼,姑娘家家!笑什么笑!”
“孽障!休得无礼!快来参拜未来皇妃!”奶奶呵斥道。
“啊!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未来皇妃,失敬失敬!”那两个人便又是作揖又是打拱。
“啊,奶奶,我不敢,我不是什么皇妃,我经受不起!老人家快请起!”莺儿被他们吓得语无伦次起来,她想早点离开这里,她总觉得,这个奶奶说的话想拉拢她陷于不义,千万不能上当!
“哼!不用对这两个孽畜客气,就是他们把我的孩子偷走送到皇宫的,我恨他们一辈子!我早就占卜算得你要经过此地,便扮作村妇,见到你们对我毕恭毕敬,还看到你对怀里非亲非故的孩子悉心照顾,就知道你是有福之人!天命在你身上,你推辞必受其咎。”
“奶奶,这种话不兴说!皇后待我如亲姐妹。我根本不能接受这种无稽之谈……”莺儿很自责。如果这个奶奶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皇后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她很害怕皇室发生变故,因为国家已经风雨飘摇,再经不起折腾了。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想给皇上说坏话就去吧!”奶奶垂下冰冷的眼皮,声音更加冷静,好像对人世也失去了依恋之情。
“不,奶奶,我怎么可能乱说话?我要劝他接您回宫为您尽孝!”
“哈哈哈哈,多幼稚的人能说出这话!我行住坐卧已经与山间明月为伴,你以为我真的有求于你吗?你以为我真把皇室生活当回事吗?这些孽畜已经服侍我很周到了!你若有心,就在这里为我清歌一曲,作为告别!”
哦,行吧!吟诗咏歌送别的传统,古已有之。这个奶奶说话越来越让她感觉不好,但是莺儿愿意看皇上的面子,虚应一下,唱自己想唱的就好了。
想到这里,莺儿哼吟起来,清婉的声音透过天灵盖,缓缓向田野四周扩散。
她心里出现的首先是前线将士们舍生入死的悲壮,还有远方,她最牵挂的夫人和几位姐妹的安危。
庄严肃穆的调子,可能最终唤起了那个奶奶的某些情感,让她从一开始的旁若无人,变得渐渐若有所思。
这首歌结束后,奶奶问:“国家现在怎么样了?你竟然这么悲伤?”
“很危急!您还不知道外面情况吗?我担心……!”
“哼!别跟我扯这些,我走了。战争大了肯定没有人能找到我。走喽!快活去咯!徒儿快跟上!”说完后,奶奶眼角轻抬,头也不回,拨转马头得得而去。
莺儿见状,一人站立在风中,对着那个老人潇洒的背影拖着飘逸的衣摆,皱起了眉头。
……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没过多久,马蹄声又在她耳边响起。
“驾!”一阵狂奔。
“……吁——”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你怎么啦?在远处就看见你闷闷不乐的!”幼珍在远远的地方就看见她了,用兴奋的声音对她喊,“可算找到你了!你还解了最乖的枣红马!”
幼珍和张林两个人坐在车里,悠哉悠哉地到了她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直接面对,皇族的冷血!”莺儿眼神呆呆的,没有看他们,依然在沉思中。
“你怎么啦?你起得好早啊,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万一有什么事,让我们怎么跟皇上交代?”张林也关心地说,
“你们不懂!也最好不要懂!”
莺儿只简单告诉了同伴她所遇到的蹊跷,以及那个奶奶的可疑身份。别的,她不敢多说。
那个奶奶对她故弄玄虚说的那番话要是让人知道,她有十条命也活不过来。
“咦——确实谨慎为妙!你太大意了,师姐!”张林说,“莺儿求救的时候,你还睡觉!”
“可能真的是!我也对那位太皇太后有所耳闻,好像牵涉到政变中去了。莺莺,你受罪了!你就当见了一个鬼魂,以后我们不走这条道就是了。”幼珍这一次没有犟嘴。
闺蜜还是原来的那个好闺蜜。
剩下的几日,无非风餐露宿,辛苦一点,再没有什么糟心事。
这一天风和日丽,马车绕过一片梯田,茶园连成一片,蝴蝶在其中飞舞。包着头巾的采茶姑娘步履轻盈,让她想起了幼年的乡村生活,她就是在乡间学会了许多歌曲的。
终于来到了她们熟悉的镇子上。不比北方的宅院,这里的河流穿街而过,船夫撑着小船往来期间运送客人,马车却是不大方便的。
“张弟弟,我们找家客栈歇息一下,把马车先停到那里。”莺儿纤手拨开帘子,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市上的店主以及顾客,都一起加入人群的洪流,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有一座石头拱桥,至今她还记得名字,就叫“清水桥”,现在它栏杆上的石狮子、刻字和提诗都已经面目模糊了。
现在,那座白色的石头桥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像是个书生,一个像是个武夫,那个武人手里拿着铜锣,大力敲着,要人去他那里聚集。书生神情凝重,手里拿着新刊印出来的新闻纸,厚厚的一大沓儿。
“哦?发生什么了?”莺儿问道。
“可能是什么当地重大事件吧!比如哪个书生和姑娘的绯闻。”张林打趣。
“不,不可能。”幼珍说,用手拍了下她师弟的头。
“乡亲们,快来看啊!北方战场有消息了!”当人聚集得差不多了,那个书生对着人群喊,把他手里的纸张朝四面八方分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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