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心
老奶奶解开头巾，拿走身上玄色的披风，现出一身朱红裙裳，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盘成峨髻，上面点缀几朵珠玉花朵，一根金簪贯穿其中，衬得她略显瘦削的脸竟然有了几分雍容的气度。
她抿嘴一笑:“你看看我是谁！你可以放心大胆猜，越大胆越接近！”
“越大胆越……？！陶夫人的师姐？”莺儿能知道最厉害的人，就是师傅的师傅了。师傅的如果有师姐，一定更厉害。
老奶奶摇摇头:“不止！”
比陶夫人的师姐成就还高？难道？
“最有名的绣娘？还是画师？还是才女？”
“哈哈，方向完全不对！”
对哦！应该跟皇室有关。
“太上皇的嫔妃？”
“比她还高。”老奶奶淡淡一笑。
莺儿看了看她，细长的眼睛，眼尾略向上弯，不怒自威。人还是那个人，但是给人的感觉和昨天却完全不同了。这种身份，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可能引来灾难。
奶奶倒是不以为意:“我早已隐姓埋名。不瞒你说，孤寡老太婆的身份，只是我众多身份中的一个。我的孩儿被那群坏人带走了，但是并没有卖掉。因为我孩子的孩子，现在正在中夏最高的宝座上坐着呢！”
莺儿简直惊掉下巴，这位奶奶没疯吧？！如果她真的身份尊贵，在这么一块穷乡僻壤伪装身份，到底为了隐瞒什么？
“哦？太皇太后？”
莺儿对皇室以前发生的事有所耳闻，太上皇的生母确实一直成迷，也少有人敢提及。皇上对她略提起过，父亲缺少母爱，也缺少自信，因此在他手里，中夏国力每况愈下，一些大臣与胡人开始勾结。
那位缺位的太皇太后，据说因为爱上了一位大臣，已经被双双赐死了。几十年前的皇室丑闻，宫女们都噤若寒蝉，还是一次皇上跟她三言两语提到过。难道？她听到的是假消息吗？还是这个奶奶在说谎？
这种事情，她还是越少知道越好。她敷衍道:
“奶奶，不可随意欺君。我回家探亲，家人还在等我。请让我走吧，我们来日再见！”
“害怕了吗？哈哈哈！我还没告诉你，我说的那些很坏的老家伙们，其实后来也成了我的保镖，一律听我吩咐。所以，你还想带走行李吗？”
莺儿心想，我逃到安全的地方，让官家的人来帮我取走，说不定更好。就算要不回来，她也可以重新找斫琴师傅再制琴，犯不着跟这个老人纠缠。她便说:
“不要了！如果奶奶喜欢，想留下就留下吧！我要及时赶回家中。”
“哦？是吗？这个，你也要给我了？”老人听了她的话，突然抖了抖手，拿出一把折扇，黑色外封，玉色骨梁，扇面是一种珍稀的绸缎。跟皇上送给莺儿的那把折扇一样，边封都用到皇室特有的刻纹。她把扇子放在手心掂了掂。
啊！莺儿这下慌了，她一直把皇上给的扇子竟然丢到奶奶的家了！
“看这扇子骨梁，竟然用的天方十二珍玉打磨而成，民间谁敢这么僭越？皇上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了你，离宠你也不远了。或者，莫非你已经侍寝过皇上又被皇后赶出来了？”
莺儿听到这话，羞红了脸。皇上确实送给她那把扇子，但她一直以皇上为朋友，并不曾想过要入宫，变成嫔妃，更别说更进一步了。
皇上送她礼物的那天，确实有些恋恋不舍，但是他并没有更多的言辞。
她和夫人算是出入皇宫比较自由了，皇后有时也对她诉诉苦，她不是不知道里面的人看似尊贵，其实并不自由。
而她是一副自在天性，怎么都不会想去皇宫里生活，所以平时只是对皇上保持着正确的礼仪，皇上不是不知道。
至于侍寝皇上又被赶出宫，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她了解的皇后和皇上都很温和。于是她连连摇头:
“没有！皇上只是待我像朋友和妹妹！”莺儿一口否认。
“呵呵！看来你真没接触过男人，不懂他对你的心思。”奶奶说着，用扇子柄儿抬起莺儿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番她的长相，又说:
“璟儿那小子蛮有眼光的嘛！很不错的小美人儿，清秀明艳，还懂琴！你可得抓住机会哦！我当年就是这样弹了琴，就被先皇看中了！虽然那些坏人偷走了我的孩子，把我扔到这里，但我孩子的孩子会让我欣慰！”
璟儿？！
这是皇上的小名，不是一般人可以随口就能叫出来的！更不是一般人听说过的。
莺儿说:“奶奶，如果您所说的为真，我帮您写信禀报皇上，请求他接您回宫。请您还我的扇子来！”
“你真会帮我？”奶奶将信将疑。
“当然了！我有一天也会变老，我想修修福气！”
“哦！”老奶奶恍然大悟，“看来皇上喜欢的不是你的皮囊，你倒是挺善良的。你们这群孩子昨天来到这里，我就感觉很不一样。但是，这把扇子是我的。”
说着，奶奶拉开了折扇，把图案那面对着她。莺儿这才发现，那上面画的是另一个人物:
一个女子如痴如醉地弹奏一张琴，周围连动物生灵都凝神静听。
“这……”
“先皇送我的。皇室父子宠幸女人都是先给这类扇子，我不过是诈一诈你，没想到，还真遇到了当今圣上心仪的女子了。”
天！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
想起皇上那天拉住她的手腕，难道是这个意思吗？不，绝不可能！她又羞红了脸。
哦，那莺儿自己的扇子呢？她左右寻觅。
“在这儿！”奶奶用自己腰间拿出莺儿忘记的扇子。
“你这胆量，让人吓一吓就会慌神，问几句话就全盘托出，连谎话都不会说。如果进了宫，会被一群人精弄得整天哭哭啼啼，不久于人世的！”奶奶又笑着说，语气倒比原来亲切了一点。
莺儿接过扇子连连道谢。
“呵呵！”奶奶捂嘴嬉笑，样子从容优雅，“亏你还见过皇上。他要是知道你把他给的礼物扔在山脚下，肯定不会轻饶你。我发现扇子以后，就想再试探试探你，把你调教一番，让你容止更像个贵族女子。没想到，你胆子小到这种地步了，吓得提前跑了！”
“哦！”莺儿沉默不语。这种话，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以前，她的世界全是冰华夫人一手打造，这已经是她这种卑微出身的人所能达到的顶层了。她见过太多顶层滑落的女子，大多是由贪心不足造成的，所以她不会轻易被蛊惑。
她说:“谢谢奶奶，我从未妄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皇上把我当作朋友，我只尽好朋友的本分就可以了。”
说着，她从腰间摸出十两银子，说:“昨晚住宿，奶奶款待了我们，这是本来就想留给您的。待我日后开家小店，有了进账，回来再次报答奶奶！”
“哼！太没出息！这点小钱给乞丐都打发不了！你登上皇后之位，才算得上有能力接济我。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能被我锦囊砸中的人，将来都是富贵之人！”
听到这里，莺儿终于明白，昨晚看到的清心寡欲一辈子的道姑形象，只是个假象。这位老人一直在守株待兔，而这次，她逮到的人，是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