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建文
一桌盛宴。
菜品丰富，主菜是徐膺绪千叮万嘱熬煮出来的炖鸡汤，入席的除了朱高炽和徐膺绪，还有徐膺绪的正妻、长子徐景暄，徐增寿的正妻沐氏、长子徐景昌。
还有一位，朱高炽的三姨徐妙锦。
嗯，传说中的大明第一美人儿。
朱高炽久闻大名。
不过亲眼所见后，暗暗诧然，三姨徐妙锦还不到双十年华，正是女子最美时，美则美矣，但没到倾国倾城的程度。
可能被民间轶事夸大其辞了。
但和母亲极其神似。
大概可以猜出，朱棣之所以对徐妙锦穷追不舍，很可能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仁孝皇后，想找一个替代品而已。
也难怪徐妙锦宁愿出家也不入宫。
换谁也不乐意当个替代品——呃，不好说，泼天的富贵下，不是所有女子都能有三姨徐妙锦这样的骨气。
家宴氛围融洽。
大明有宵禁，朱高炽作为燕世子，自然无碍，可太晚回去，会遇到盘查之类的麻烦事，是以没和徐膺绪喝多少，三分微醺七分饱后，起身告辞，带着内侍张婵回到秦淮河畔太祖御赐的豪宅。
其实他本想趁着酒意去逛逛秦淮河。
毕竟这可是在青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秦淮脂粉啊。
一个男人来到大明，不去秦淮河畔浪一下，人生憾事。
何况还合法。
然而朱高炽有贼心没贼胆。
洗漱之后，到书房里坐下，张婵立即吩咐人搬来冰块，又欲喊两个丫鬟给朱高炽打扇，朱高炽阻止了，“给我找把蒲扇来就好。”
有冰块降温，加一把蒲扇，够了。
摇着蒲扇，思忖局势。
朱允炆削藩策略的改变，让大明这段历史的走向无法预测，破局其实简单，只要想办法让朱允炆猜疑徐辉祖和朱棣勾结，那么北征燕军的主帅很可能还是耿炳文和李景隆。
因为太祖杀了太多人，朱允炆可用的武将只有这几个。
现在自己能做的不多，一方面等待徐膺绪和徐增寿说服朱棣，让自己兄弟三人回北平，另一方面，可以想法找到改变朱允炆削藩策略的那个朝臣，在他身上做文章，双管齐下，把削藩推回到正常的历史线上去。
时间紧迫。
得见一见朱允炆的内侍。
来应天的时候，朱棣交待了朱高炽，朱允炆身边的一些内侍中，有被他收买的人，只是这些人很难出宫一次，要见也不容易。
得进宫一趟。
谋定之后，朱高炽松懈了下来，局势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个时代，晚上不去青楼的话，没什么娱乐活动。
朱高炽索性做点平板撑之类的小运动。
减肥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情。
……
……
第二日日上三竿，朱高炽起床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旋即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圣旨到，燕世子接旨！”
朱高炽立即让张婵搀扶着走出房门。
便见一名太监带着两个小黄门，在几名护卫的拱卫下来到院子里，看见了朱高炽，又尖锐着喊了一声，“燕世子接旨。”
朱高炽跪下。
心中暗喜，昨天还在说要接触一下朱允炆身边的内侍，今天就送上门来了。
来宣旨的不是别人，正是朱棣交待了名字的几个内侍之一。
司礼监随堂太监左尚。
左尚没有行礼，缓缓展开玉制轴柄的圣旨，尖锐着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燕世子即刻入宫，乾清殿觐见。钦此。”
朱允炆还是有点文化的，圣旨不像朱元璋来的那么随意。
朱高炽接旨。
左尚送出了圣旨，这才给朱高炽行礼，先前他有圣旨在手，如建文帝亲临，自然不需要给朱高炽行礼，现在没了圣旨，他一个司礼监随堂太监，得给燕世子补礼。
朱高炽免礼后笑道：“劳烦左大监稍候。”
又对张婵点点头。
左尚笑道：“不急，不急，殿下可准备一番。”
后面的两个小黄门也一脸殷勤笑意。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燕世子殿下应该会给他们赏赐一点，若是大方，连护送圣旨来的护卫，也能得到一些喝酒钱。
这些事张婵负责。
朱高炽将圣旨请回书房，在丫鬟的侍候下换世子袍服时，对张婵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张婵急忙出去办事了。
等朱高炽出来时候张婵已经备好了马车，对朱高炽微微颔首。
示意已经打点妥当。
朱高炽上了马车后对左尚笑道：“日头毒辣，左大监若是不嫌弃，上来一起挤挤？”
很明显的拉拢之意。
左尚哪敢……
急忙谢了朱高炽的好意。
左尚又看了一眼随他前来宣旨的小黄门，那两人微微笑了笑，示意回宫后不会乱说，毕竟咱们不止是今天收了世子殿下的一点点“小心意”，以前还收了燕王殿下的不少好处。
入宫。
马车驶入正阳门，沿着从社稷坛和太庙中间穿过去的外廷中路抵达午门，朱高炽下马改步行，在张婵的搀扶下穿过奉天门，绕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穿过乾清门，再沿内廷中路抵达乾清殿。
恰好看见一名重臣从乾清殿出来，年过不惑未到知天命的年纪，身穿红色官服，胸补绣锦鸡，气质温文儒雅中透着干练。
看见朱高炽来了，立即行礼。
朱高炽免礼，笑道：“齐尚书，陛下忙完政事了？”
此人正是齐泰，大明兵部尚书。
齐泰也笑着回道：“陛下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六部诸事，须弥之间便已决策，朝堂内外，无不钦服陛下之英敏。”
话里话外都在表达一个意思。
朱允炆是明君。
朱高炽嘴上说着大明有陛下幸甚，心里却在呵呵，朱允炆在治政上是不是明君，历史没给出个答案，但他飞龙骑脸还能输了靖难，明君似乎和他不沾边。
目送齐泰远去，朱高炽若有所思，没记错的话，黄子澄认为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时多有不法，削之师出有名，可先问罪周王，且周王是燕王之母弟，削周是剪燕手足。
齐泰却主张擒贼擒王，先拿燕王开刀。
所以当下朱允炆的削藩策略，有没有可能是黄子澄身上出现了变故？
应该查查。
左尚入殿片刻后出来，“宣，燕世子觐见。”
朱允炆的贴身近侍陈能也随左尚一起出来，上前搀扶朱高炽上台阶，意思明确，朱高炽的内侍张婵不能跟随入殿。
朱高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左尚。
左尚微微笑了笑。
他是司礼监随堂太监，但此刻东暖阁里有陈能在，他也不会进殿了。
朱高炽入殿，行礼。
御书桌后，朱允炆身穿便服，一张长长的马脸面无表情，头也不抬，说了声免礼，让陈能将朱高炽搀扶起来，又道：“给燕世子赐座。”
朱高炽起身后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
心中一跳。
卧槽！
朱允炆在看《韵补》，就是自己昨天在徐膺绪书房中看的那本韵书。
兴许是东暖阁里冰块放多了的缘故。
朱高炽浑身细汗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