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致命失误
徐膺绪没吱声。
饱读史书,他知道朱高炽说的在理。
沉默了一阵,才道:“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还是说说这个盘外招吧,它也许会带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陛下会不会为了暂时消除谣言带来的影响,把你们三兄弟放回去,以让燕王殿下放松警惕,也未尝不是不可能出现的局面。”
朱高炽笑道:“我当然不会因此怨父王。”
想了想,“确实是个契机,近些日子,得想办法让陛下知道,留我兄弟三人在京,并没有什么好处,当然,这事魏国公府不出面,最好是让齐泰和黄子澄来说。”
徐膺绪叹道,“这操作太难。”
朱高炽笑道:“会有机会的。”
徐膺绪不解,“殿下如此自信?”
朱高炽道:“我觉得要不了多久,北平会传来父王染疾的消息,请求陛下让我兄弟三人回去尽孝膝下,到时候咱们再推波助澜一下,齐泰和黄子澄很可能出于咱们设想的那种考量,为了麻痹父王,而劝说陛下让我们兄弟三人回去。”
历史上确实如此。
齐泰和黄子澄,终究还是太读书人了。
太自信。
这是读书人的通病。
在齐泰和黄子澄眼中,燕世子和朱高煦、朱高燧在削藩的大局中,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留在京畿和回到北平,影响不大。
但谁能想到,朱允炆占着如此巨大的优势,飞龙骑脸还能输靖难啊。
徐膺绪道:“丁瑧去奔丧,实际上是送信?燕王殿下已经知道陛下要对北平动手了?”
朱高炽笑乐,“其实我让丁瑧回去,多此一举了,现在想想,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实在太看不起父王了,舅父也有点看不起你姐夫啊。”
只怕徐辉祖去宣府时,朱棣就察觉了朱允炆的狼子野心。
徐膺绪笑着说了句哪敢,旋即收敛笑意,忧心忡忡的道:“不知道燕王殿下会如何应对,我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化解陛下的种种布局。”
能皆大欢喜,自然好。
可看陛下摆出来的削藩架势,一旦成功,姐夫一家怕是性命堪忧。
朱高炽闻言,心中了然,徐膺绪没想过朱棣会靖难,就算想过,也没抱什么指望,毕竟纵观大明以前的历史,从没有藩王造反成功的前例,哪怕再往后推几百年,包括清朝,也没有任何例子。
整个天下,除了自己,只有姚广孝对朱棣有信心。
甚至搞不好姚广孝都是抱着朱棣在死马当活马医。
朱高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在徐膺绪面前透露出靖难的蛛丝马迹,免得他患得患失,甚至有可能放弃对自己的帮助,道:“大概也就尽力周旋,等我兄弟三人回到北平后,如果实在无法化解陛下的杀机,以他在北方经营多年的关系和人脉,举家逃到漠北,又或者是隐姓埋名到东北的女真部落,也算是苟全性命的无奈之举。”
徐膺绪情绪黯然,这很可能是最后的结局。
略一思忖,“不过世子殿下在京畿下了一步好棋,当各地藩王知道陛下要削藩后,很有可能会抱团取暖,给予燕王殿下援助。”
搞不好世子殿下散布谣言会成为关键的神之一手。
朱高炽点头,“希望吧。”
朱允炆改变削藩策略后,自己通过谣言的方式提醒各地藩王,确实可以说是神之一手,相当于为朱棣在无形之中化解了来自各地藩王的威胁。
全国藩王的护卫兵力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也为朱棣去大宁拿宁王麾下的朵颜三卫奠定了基础。
宁王也不傻。
朱棣都被削了,他宁王跑得掉?
徐膺绪想起还有一事,“你之前说朱高燧去找了高阳郡王殿下的老丈人武定候郭英,是希望郭英出面为高阳郡王殿下说情,这些时日我分外关注,郭英如今疾病缠身,自顾不暇,根本没来参加大小朝会,也没有上章折说这件事,大概率是不会为高阳郡王殿下而出手了。”
朱高炽笑道:“意料之中。”
建文纯臣嘛。
如徐辉祖一样,靖难时直接对姐夫拔刀,郭英又怎么可能为了女婿押上身家性命,须知这个年代,女儿是最不值钱的亲情。
要想让郭英对你朱高煦死心塌地也行,除非你是燕世子。
还得是没削藩的情况下。
现在朱允炆削藩,燕世子都不稳妥了,郭英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为朱高煦当出头鸟。
徐膺绪叹道:“高阳郡王殿下和朱高燧殿下,两人还是过于天真,缺少一些人情世故,却不知道太史公的《货殖列传序》中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须知朝堂才是人间最真实的地方,最见人心,太多的人为利而聚,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崩则断。”
不愧是读书人,人生哲理名言信手拈来。
朱高炽摇头,“也不尽然,外甥就觉得舅父身怀大义!”
徐膺绪如此费心费力的帮自己,真不是利益使然。
徐膺绪哈哈一笑,说殿下谬赞微臣受之有愧,起身,看了看院子外面的日晷,道:“时辰不早了,微臣不宜久待,毕竟现在锦衣卫着实猖獗,小心为上。”
朱高炽用力挣扎着起身。
徐膺绪急忙道:“殿下别送了,微臣自去便是。”
又提醒道:“方才殿下说丁瑧回去送信,那奔丧是假的了?北平的锦衣卫查到真相,消息传回京畿,恐怕陛下更不会放你离开了。”
朱高炽愣了下,脱口而出,“卧槽,还真是!”
徐膺绪:“……”
温文儒雅的世子殿下也说脏话?
旋即又暗暗点头,这样的世子殿下没有读书人的迂酸,更鲜活,反而容易让臣子们对他生出亲近感,挺好。
朱高炽问道:“事已成定局,为之奈何?”
徐膺绪想了想,“现在只能希望当时没人注意到这件小事。”
朱高炽暗暗懊恼。
当时自己才穿越过来,情绪比较矛盾,既雀跃高兴,又对未来惶惶,思维远不如现在缜密,犯了这个错误。
而且很可能是致命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