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灵虚寺
两狼妖对视一眼，开口欲言，背后突然伸出个覆满白毛的巴掌，在他肩头拍了拍。
“这位好汉道行了得，杵在门口作甚，还不快快请进来？”
循着声音望去，是只披着僧袍的兔子，成年男子高矮，双掌合十，神色悲悯。
若不是头上的耳朵微颤，顾行还真看不出他亦和狼妖一般紧张。
毕竟就算是二阶的妖魔，兔子天生面对老虎，总是有不小的畏惧在。
“小僧宗严，奉师命在此，迎接各路好汉，小妖怠慢不周，施主勿怪。”
“洒家袁虎。”
顾行随意想了个名字，瓮声瓮气答道，听得兔妖宗严又是一个哆嗦。
宗严领着顾行在杂草丛生的山道上蜿蜒前行，不多时候，亦到了清晨光景。
旭日东升，金光万丈，朝霞自东天奔涌而来，如潮漫海岸，将一切缓缓染成金红。
可将将过了山道一半，金光戛然而止。
地脉走势突然深陷。
前方是处山谷，弥漫着比晨雾要浓郁数倍的粘稠雾气，探头一望，只见其迷迷漫漫，好似云海，遮得前路看不真切。
旭日光芒如剑，可刺不破破灰色汪洋，被雾气蠕动着吞噬干净。
顾行恍然一瞬，仿佛身后是七彩人间，身前仿佛诡异魔窟。
不是仿佛。
那就是魔窟。
一群披了僧袍，便当自己是佛家弟子的妖魔罢了。
察觉到顾行神色，宗严解释道：“施主莫慌，此乃老母赐下阵法，遮掩灵虚寺虚实，隔绝尘世。”
“提这些作甚，洒家有些饿了！”顾行虎口微张，声音如惊雷般在宗严耳侧炸响。
他身子又是一哆嗦，快速往前走了几步，似是要和顾行拉开距离：“袁施主，师父自会排宴招待诸位好汉，你我快些罢！”
顾行冷哼一声：“你莫慌，洒家不吃兔子，不够塞牙缝的！”
他努力模仿着虎妖记忆中的模样，看兔妖的反应，显然是信了六分，怕了四分。
两妖速度渐快，石阶上的荒草愈来愈多，已经快要被掩埋。
进了雾气深处，顾行才听得四周，间或传来些絮叨似的低语。
偶尔，夹杂着几声狂笑或悲号。
偶尔抬头一望，崖上的树干上便跳过只人立的小狼。
他这才回忆起来，被斩杀的黄皮子三妖，他们的师父广智，不就是只老狼？
什么灵虚寺，不过狼窝罢了。
蓦地树干上探出个妇人身子，惊得小狼一声呜咽，掉将下来。
宗严揉了揉小狼的脑袋，轻轻一拍，小狼便朝着谷内窜去。
“这些雾中残魂，皆是些自愿肉身奉佛的信众，可惜肉身羽化，魂魄不够虔诚，萦绕谷中迟迟不肯离去。”宗严解释。
那妇人闻言，神色悲戚幽怨，张嘴欲言，却被宗严抬手挥出道劲气打散，留下声凄厉惨叫，散于无形。
“小僧佛法不经，尚不能助她超度，只得如此。”
“阿弥陀佛。”
宗严说罢，双手合十，微微一躬身。
顾行不语，只跟在宗严身后。
可越是往里，雾中的冤魂哭嚎越是频繁，到后来，宗严也懒得抬手驱散了。
“真是些阴魂不散的东西！”他轻骂一声。
“前面便是灵虚寺。”
行了许久，顾行眼前豁然开朗，浓雾渐渐虚淡，只余一片化不开的黑。
再往前些，他便瞧见原木混着土石筑的高墙，门楼，寺殿，禅房，一应俱全。
若是在他处，顾行定会当它是个禅音雅意的佛寺。不是这诡异阴森，哪能想到这竟是个群妖汇聚之地？
一伙僧众模样的狼妖拦在寺院大门处，迎检四方到来的妖魔。
这些妖魔倒也守规矩，竟老老实实地排队进门。
真是荒诞……
顾行心中感慨，推开群妖，大步便朝寺里走去。
“哎，不许插队！”
“洒家饿了，快些让开，不然拿你脑壳下酒！”顾行推搡一把阻拦的狼僧，虎目圆睁。
“你这厮好生无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啪！”
狼僧话音刚落，顾行一巴掌就拍了过去，摔进僧众里倒作一团。
“洒家千里迢迢来报效老母，汝等就如此做派？”
顾行正要继续发作，却是兔妖拦在身前。
“小和尚，快些让开，别逼我拿你垫肚子！”
到了寺中，宗严倒不像先前那般恐惧，只是暗中摇头感叹，这些个山妖端的不守规矩。
可顾行身上隐隐透露出的三阶妖魔气息，又和这些排队的土鸡瓦狗完全不同，由不得他不重视，叹了口气，道：
“罢了，施主随我来。”
“凭什么让他插队！”
排队的妖魔开始哗乱，早知道能够硬闯，他们这些散漫惯了的妖魔，还会守规矩？
顾行回头一看，却是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穿得人五人六，只是屁股上破了个大洞。
大洞里钻出条硕大的尾巴，青黑色钢毛遍布，末端是个黝黑却闪着寒光的钩刺。
一时间群妖也沸腾起来，狼僧们安抚不下。
“爷问你话呢，凭什么你不用排队？”
有了群妖壮胆，蝎子尾巴一甩，挟着劲风就朝顾行刺来。
“聒噪。”
蝎尾速度虽快，可在顾行眼里，慢地却像踱步的老汉，只一侧身便掐在手中。
一拽，一扯，再一丢。
“啊！”
伴随一声凄厉得惨叫，顾行已将蝎子尾巴扯下，掷在地上，身子却是被随手丢了出去，撞上山岩，落下一片扑簌簌的尘土落叶。
蝎子精蜷在地上打滚哀嚎，颇为凄惨，一时间竟盖住躁动的群妖。
宗严嘴角一抽，狂跳的右眼皮怎么也控制不住，声音颤抖：
“袁施主，翠邙山群妖气同连枝，此刻更是同仇敌忾之时，若再如此，小僧便只得通报方丈了。”
“我这不是留他一命？”顾行哂笑。
宗严瞧了一眼躺在不远处打滚的蝎子精，打了个寒颤。
蝎子精的一身修为都在这尾巴刺上，虽说妖力稀松平常，可怎么说也是二阶。
寻常的三阶妖魔都是不敢硬接的，这虎妖看来还是个好手。
“罢了罢了，随我去见方丈。”宗严连忙转身，不再看身后凄惨。
顾行紧跟其后，没有一只妖怪理会奄奄一息的蝎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