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姥姥
白脸鬼漆黑眸子一转，顾行瞧见内里不屑，可为了离开鬼市只得咬牙跟上。
说也奇怪，白灯笼洒出的昏黄光，青雾却是碰着就散。引着一人一鬼七扭八拐，却到了一栋高楼前。
“进去吧。”
白脸鬼在门口停下，将灯笼棍往肘弯一搭，丢下这么一句，便不再看顾行。
顾行狐疑片刻，壮着胆子踏了进去。
只见那高楼里桌椅板凳，吊梁画栏，无一不是裹着金漆，好一片金灿灿的辉煌。
正中央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金蟾，嘴里衔着枚一人大的铜钱，上镌左“罗”右“刹”二字。
目光往上，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坐在蟾头。
身穿白狐大氅，裹着里面红绿的绸缎。顾行瞧不出来路，只是上面繁复的花纹告诉他，定不是什么便宜货。
白嫩笔直如葱的小腿儿露着，下面的那根穿着绣鞋。
叠在上面的那根却是赤裸，露出像个莹白珠儿的脚趾。
两个脚趾中间夹着另一只绣鞋，随着小腿一晃一晃。
纤细小手里把玩着个翠玉烟枪，精致下巴昂起，五官虽生得稚嫩，却有种雍容华贵的绝色。
狭长的眼角拉出一泓秋水，眸子里不知藏了多少荡漾。
小巧精致的红唇微微开合，吐出一道顾行听了都有些酥麻的嗓音：
“呦，这罗刹鬼市……已有百年没见过你这般的愣头青了。”
顾行的喉咙有些发干，运起伏虎宝卷，压下体内燥热：
“顾行拜见三姥姥，还请三姥姥行个方便，送我出去。”
“呸！”少女猛猛吸了一大口烟枪，嘴里吐出一道烟柱，化成狐狸模样，绕着顾行转了三圈。
顾行哪里见过这等妖法？心中警兆大作，下意识便一拳击出。
只是拳头还未撞到那团烟气狐狸，便听见“腾”地一声。
烟气一震，少女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绕着顾行飘了一圈，似是端详，又像打量，最后凑在顾行耳边：
“你这后生，一身精纯伏虎劲力，身上却带着妖气，还凝练红芒妖骨，好生古怪呢！”
唇间呵出来的热气刮在顾行耳垂，有些麻痒，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四肢已不听使唤！
无论怎么用力，能动的只有眼珠，还有上下两张嘴皮了。
这妖怪好古怪的手段！
“三姥姥，我误入鬼市，现在只想离去，并无叨扰之意！”
他连忙解释。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定住他的身体，自然也能轻松取走他的性命。
外面那些鬼物脆弱可欺，让顾行放松警惕，哪知道里面栖着这么一只大妖？
“呵呵呵，这可是鬼市，哪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那女娃……啊不，女妖，飘至顾行身前，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呵气如兰：
“倒是生了副好皮囊，饶你不敬之罪。”
这一口气却是冰凉，轻轻拂过顾行身体，推他跌了个趔趄。
不知不觉间，定身之术已解了。
跌坐在地上的顾行大口喘气，右手一抹额头，早就沁满了冷汗。
“呦，成了精的太岁血肉，后生运气倒是不错！”
包裹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女妖手里，她撕下一片放进嘴里，咂了咂嘴，表情陶醉：
“二十年的味道，不错，不错！”
那声音温柔里带着妩媚，虽生着少女模样，却有种成年美妇的慵懒与性感。
放在平日里听见，单这声音就要勾了他的魂。
只是此刻顾行心中全无旖念，谁会对一念就能去了自己性命的妖怪，动了春心？
“跟我来。”女妖转过身，明明是含苞待放的少女身段，一步一扭却分外妖娆。
“对了，以后叫我三娘。”她转过头，对顾行喷了一口烟气。
以后？那还有什么以后？
顾行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鬼地方来过一次，他是不想再来了，谁爱来谁来！
早就听闻妖怪喜怒无常，观方才的烟形，她当是狐妖。
书生与狐妖的故事顾行早就听腻，但他怎会不知，那只是落魄文人的一厢情愿？
真碰见这等妖异的母狐狸，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
“还愣着作甚，要我请你么？”
三娘有些不耐的声音，打断顾行的胡思乱想，他连忙跟了上去。
前方金漆的地板，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水池，两人此时已走在水面上。
虽说步步踏出涟漪，却不见波纹，依旧如履平地，让顾行惊讶不已。
突然三娘身形一矮，顾行低头一看，两只小脚丫已踏入水中。
她步伐不停，缓缓前进，直到整个身子都泡进水里。顾行小心翼翼地跟上，这才发现水里原是有着台阶。
直到水面淹及下巴，顾行本能地迟疑了一下。
就这一瞬，水下蓦地传来一股吸力，将他整个人拉进水中。
甫一进去，并未如顾行预想中的那般，水翻涌着从眼耳口鼻里钻入，而是不断给他提供着空气。
不仅如此，这水入了腹，让让他体内骨骼的灼痛之感，竟减弱几分。
非但如此，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在体内氤氲。
竟有如此神效？
顾行不由得张大嘴猛灌了几口。
“再喝下去，小心撑死。”
一阵光怪陆离的光芒闪烁，顾行被三娘捞了出来。
一抬眼，他已不在那金光闪闪的大殿中，是另一间宽阔嘈杂的场子。
一个个黑身朱发的绿眼小鬼，推着个迷你的独轮车来来往往，嘴里叽叽咕咕。
放眼四望，周遭都是一个模样的匣子，堆砌成看不见顶的高墙。
天上盘旋的，亦是匣子构成的长蛇。时不时有小罗刹鬼将独轮车一抖，里头盛的物什凌空飞起，落入长蛇匣内。
长蛇又是一卷，便将东西甩进高墙。
“罗刹鬼市，售的都是妖魔鬼怪的物什，什么兵器衣物，武学妖法，应有尽有……啊呜，”
三娘一边吞吃着手里的太岁血肉，一边解释，
“我不白吃你的，选两样东西带走，送你出去。”
“罗刹鬼市，没有空手而归。”
虽说失了太岁血肉，可又得了这么一桩大机缘，顾行踱步四望，一时间有些目眩神迷。
匣墙有三面，前头都立着个小牌，一是“兵器”，一是“武学”，一是“术法”。
随着顾行走进，一个个匣子打开，露出里面闪着金光的宝贝。
又随着他走远，匣子又自行合上，像海面上翻涌的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