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动
银行劫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清晨。
黑夜尚未远离。
塞纳河畔便已经传来了一阵嗡鸣的汽笛声。
那是驶向码头的蒸汽船，排水量超过一千吨的大家伙。
难以想象，一百多年前，人类还在使用最大不超过二十米的木头船，如今却已经能够使用钢铁承载各式各样的货物在大海上航行了。
巴隆从睡梦中惊醒，身为一个普通的码头工人，他必须在货轮靠岸之前，赶去河边。
如果迟到了，不仅有扣除薪水的惩罚，甚至还可能被无理由辞退。
自从《工人劳动管理法》实行后，资本家踹开他们就像踹开一条野狗一样简单，只需要付出不到五先令的“解雇赔偿金”就行了。
这些钱只够巴隆和他的妻子用上一个月，还是天天吃土豆的那种。
而在一个月后，他们要么离开多兰德，要么等着饿死。
被辞退的工人，不会再有人雇佣。
所以，巴隆只能拖着倦意，匆忙往他那瘦小的身体上套衣服，幸好这很简单。
他瘦的像条狗。
“呼哧~呼哧~”
出门前，穿好衣服的巴隆瞥了眼身旁仍在熟睡的妻子，那肥硕的屁股一颤一颤的，十分诱人。
也不知道光吃土豆是如何积攒起这样美妙的脂肪的。
他想来上一巴掌，可没那个胆子，只能撅着嘴，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带上拉货用的绳子赶到码头时，这里已经到处都是人了，岸边，甲板上。
他们背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麻袋，在两者间来回，反复，像一群蚂蚁。
除了那个在一旁拿着鞭子的工头。
“啪！”的一声。
工头狠狠地抽了巴隆一下。
背上火辣辣的疼！
“蠢东西，还不快去搬！下次再这么晚，以后就别来了！”
这个肥头圆脑的家伙叫卡森，是工厂老板的小舅子，靠着他姐姐的关系，混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婊子养的东西！只会仰仗你那婊子姐姐的屁股赚钱。
巴隆在心里咒骂几句，甚至不敢看卡森一眼。
最后只能在沉默中，走向蒸汽船。
……
像他这样的人能做些什么呢？
看着天空中，重又钻出的月亮，巴隆茫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的工钱，是十一个便士，大概能买二十二个土豆，他一天的劳动，也就值这个价格。
起码在这里，只值这个价格。
远处传来一阵读书声，那是一间公立学校，离他的家不远。
仔细听，可以听到老师正在教学的内容。
“蒸汽机的发展加速了人类文明的进步……
“依靠着快速发展的技术，帝国初代皇帝仅用了二十三年就统一了整个世界，原始的武器，在蒸汽驱动的钢铁面前，什么也算不上……
“而它的诞生则归功于物理学的发展，归功于由皇帝陛下提出的牛顿第一定律，和热力学第二定律！……尽管我们到现在仍未知道牛顿是谁……
“有趣的是，根据这条定律，只要时间和空间的尺度足够大，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巴隆摸了摸口袋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铜币，思维逐渐发散。
难道在某个未知的世界中，存在远比蒸汽机还要高效的机器，甚至不需要烧开水？
人们可以用它装在带有翅膀的机器上，乘着它飞上蓝天，而不需要热气球的帮助。
存在完全不信仰神袛和贵族的国家？
不需要每个周末大清早起床，去教堂跪着做礼拜。
至于我巴隆，则是一个地位高贵的伯爵，甚至皇帝，而不是一个该死的工人，每天累死累活只为了赚这十一个便士！
这太可笑了。
或许在未来不远的哪天，那个世界中的某个人，可能是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侦探。
还会来到这里，将所有的秩序，所有的一切，全部推翻。
而目的，仅仅是因为他觉得有趣。
这怎么可能！
如果真有这种事的话，就让路过的飞鸟拉坨硬的在我头上吧。
……
“噗。”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头上。
不会真的……
巴隆伸手摸去，发现是一口浓痰，绿色的那种，湿滑黏腻。
！
是谁这么没素质！
他顺着头顶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黑色正装，头戴棕色猎鹿帽的家伙正站在街边，一栋小瓦房二楼的位置，一脸淫笑地看着自己。
看见自己发现他，那人甚至还做出了一个挑衅式的举动。
挖了挖鼻孔，朝他比了个中指。
一股无名怒火忽的涌现，无处释放，让一向胆小怕事的巴隆都没法控制住自己。
“你这该死的混蛋！有种别跑。”他朝那人破口大骂。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朝那栋楼奔去。
这栋小楼并不大，只有两层，甚至每层都只有一个房间。
这在多兰德是极为少见的户型。
自从帝国的初代皇帝统一全世界，慷慨，勤劳，节制等美好品德得到推崇。
在平民区尤为如此。
为了发扬这些光荣的传统，大多数人都挤在一栋楼里，甚至一个房间里。
这是官方的解释，不过是为了好听些罢了。
至于真相，谁都知道是因为没钱。
像是巴隆家所在的那栋房子，就零零散散居住了十几户，每到傍晚，总能热闹得让人心烦。
不知是否因为嫉妒，巴隆只花了十几秒，就跑到了那家伙的房门前，累得气喘吁吁。
刚想把门踹开，青年颇为高大的身影便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顺着这念头，他心底的急怒也顺着散了三分。
连伸出去准备踹门的脚也收了回来。
他肯定吓得不敢出来了，巴隆心想，要是踹了他的门，他说不定还要报警抓我。
思来想去，耽搁了一点时间，他决定回家吃妻子给他做的晚饭，宽宏大量地放那个杂种一马。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门开了。
那个可恨的青年竟然主动探了个脑袋出来，看他的眼神里全是无奈和鄙夷。
“你可真是个孬种。”格林摇头叹道，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阿Q的人。
“你说什么！”
“闭嘴。”巴隆刚想怒吼，就被格林一个冷漠的眼神外加两个字给噎了回去。
“跟我进来。”说完，格林转身进了屋子。
后者想逃，但想起格林的眼神，心底一颤，只好老老实实跟了进去。
屋内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面长方形的桌子，和一个高脚衣架。
衣架上有套很奇怪的衣服吸引了巴隆的注意力，白色，短袖，单薄，有点类似麻衣，但材料不一样。
“那叫衬衫。”格林解释了一句，随后直接躺在了床旁边的地板上，随手将帽子一丢，顺便还从床上扯了条被子。
“衬衫？”
很奇怪的发音，巴隆从未见过这种款式的衣服。
“这不重要。”格林说，“重要的是你今天挨了几下鞭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