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断念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仕兰中学的校园里,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橙红色。放学已经很久了,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空荡荡的走廊上路明非静静的站着。尽管如此,他仍然能够清晰地听到从班主任办公室里传来的阵阵怒吼声,伴随着“砰砰”的拍桌子声。
在将玲玲送回家后,路明非回到了自己家,但谁知打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婶婶那可以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神,然后他就被婶婶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抓住了后脖颈的衣服,扯下了楼并塞到了叔叔车的后座。
而直到他回到了仕兰中学,他才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
“想不到班主任中午就把电话打到家里,将自己早退加早恋这点事全抖落出来了,这可真是……”这样想着,路明非哀叹一声,都不知道是因为苦涩,还是因为无奈。
“路明非,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巴德尔自责的声音又在心中响起。
对此,路明非只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你道歉都道八百回了,我都说我不在意了。”
好吧,不在意那是假的,对巴德尔替自己告白这件事,路明非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埋怨,但经历了今天中午那件事,他和巴德尔同生共死、共同抗敌一场,他却又真觉得这事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路明非偏了一下头,用余光看向了办公室大门的另一侧,此时,陈雯雯正依着墙,正细细品着手中尚未读完的《瓦尔登湖》,在夕阳的余晖下,她仍旧和之前一样,那么的恬静、神圣而又美丽。
唯一和以前不一样的是,看到路明非时那应该露出的礼貌性微笑不见了,或者说从自己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没看过自己一眼。
和路明非这个罪魁祸首不同,陈雯雯之所以这个时间还会在这里,是因为她是指控路明非最有力的证人,和被路明非这个“凶手”摧残的受害者。
“真的结束了啊。”看着此时的陈雯雯,路明非心中升起一丝苦涩的情绪,但这种情绪还没酝酿多久,彭的一声,教职工办公室的房门被打开,而他的视线也在这一刻被阻断,视线重新捕捉到的,是班主任那张严肃而又冰冷的脸,就像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一样。
“路明非他婶婶,这事情没得商量,路明非两次无故早退旷课,今天更是在教室里当中告白,严重扰乱了课堂秩序,按照校规,我必须给路明非停学一周的处分!”班主任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可逆转的威严。
停学一周?这……这也太严重了吧?您看这……不能商量商量嘛。”面对班主任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婶婶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柔软,像极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全然不见在家中那副河东狮吼的威风模样。
班主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寒光,语气不容置疑:“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早恋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他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班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尖锐刻薄的嗓音打断。路明非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陈雯雯的妈妈。
只见一个打扮精致入时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上下打量了路明非一番,眼神中满是不屑和厌恶,仿佛路明非是什么肮脏的垃圾一般。
“我家雯雯可是好学生,成绩优异,将来是要考清华北大的,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不学无术的差生!”女人尖酸刻薄的话语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路明非的心上。
婶婶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原本强忍着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猛地转过身,指着贵妇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家明非招你惹你了?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家陈雯雯就真的是天鹅了?我看也不过如此,说不定背地里还不知道和多少男生勾勾搭搭呢!”
“你!你血口喷人!”陈雯雯的母亲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婶婶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也不看看你那宝贝侄子是什么德行,整天就知道逃课上网打游戏,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还好意思肖想我们家雯雯?也不怕癞蛤蟆吃多了,撑死自己!”
“哎呦喂,我算是长见识了,合着你家女儿是什么天仙下凡啊,我家明非追求她,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呸!你家女儿学习好是吧?学习好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家路明非从来都乖巧懂事,今天怎么就突然那么大胆跟你家女儿告白?我看啊,指不定是你女儿自己勾引我侄子在先!”
婶婶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够了!”班主任终于忍无可忍,他狠狠敲着办公室的铁门,刺耳的声音在整个走廊上回荡,“这里是学校,不是菜市场,你们要吵架给我滚出去吵!”
班主任的怒吼暂时镇住了两个女人,但她们仍然怒目相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而这个时候,一旁一直不说话,犹如透明的叔叔也终于上前拉住了婶婶,勉强找回了一点存在感。
“好了好了!你就别在学校里给老师添乱了!有什么话回家说。”
说罢,他又转头对着班主任点头哈腰地赔笑道:“老师,我们知道了,您放心,在停学这一周里,我们一定好好教育路明非,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他回到学校后,会做一个品学兼优、热爱学习的好孩子!那……那我们就不打扰老师了。”
说罢,叔叔便一边低声下气地安抚着婶婶,一边拉着她向学校外走去。路明非自然也默默地跟在后面,但刚走出两步,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目光再次飘向了陈雯雯。
她仍旧低着头,专注地盯着书本,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更没有分给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眼神。
…………
回家的路上,车的后座仿佛变成了婶婶的专属演播台。从学校门口一路到家门口,婶婶的嘴就没停过,像一台永动机一样输出着她的愤怒和不满。
“你说说那个女人,穿的人模狗样的,说话怎么就那么刻薄!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家女儿是金子做的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要不是家里有点臭钱,谁会把她放在眼里!”婶婶唾沫横飞,恨不得把陈雯雯的妈妈从车窗扔出去。
路明非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他早就习惯了婶婶的咆哮,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婶婶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和借口发泄一通。
“还有那个班主任,拽什么拽!不就是个破老师吗?要不是看他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老娘今天非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婶婶越说越激动,仿佛班主任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别说,就当自己是空气好了。
“还有你!你说说你,一天不学好,就知道给我惹事!你说说你,你哪点配得上人家陈雯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最后,婶婶的怒火终于烧到了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无奈地闭上眼睛,他知道,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被婶婶从头到脚数落一遍了。
从他那不负责任的父母,到他那不成器的学习成绩,再到他那毫无希望的未来,婶婶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贬低他,打击他。
路明非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误入狼窝的小绵羊,任由婶婶这只母狼肆意地啃食着他的血肉,却无力反抗。
车辆终于停在了家门口,路明非如释重负地逃离了婶婶的“魔音”。
可刚一进门,他就迎面撞上了自己那满脸横肉的堂弟路鸣泽。
“哟!这不是我那好表哥吗?听说你在学校里干了件大事啊!没想到你这么勇,敢跟你们班花告白啊?我们家的伙食也没给你吃癞蛤蟆啊?”路鸣泽一脸的幸灾乐祸,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鄙夷。
路明非刚想开口反驳,却被婶婶的一声怒吼给镇住了。
“路鸣泽!你给我闭嘴!你个小兔崽子,就知道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不赶紧滚回房间写作业去!”婶婶恶狠狠地瞪了路鸣泽一眼,路鸣泽吓得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有你!路明非!给我滚到库房里反省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婶婶指着库房的门,语气不容置疑。
路明非知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只能乖乖地走进库房,关上了那扇对他来说无比沉重的门。
说是库房,其实更像是个小型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婶婶舍不得丢弃的“宝贝”。发霉的毛绒玩具,过期的时尚杂志,还有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录音机,它们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一群沉默的幽灵,静静地注视着路明非。
路明非可没心思欣赏这些“古董”,他一屁股瘫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比起和那个体重是他两倍,睡觉还打呼噜的堂弟挤在一个房间里,路明非觉得这个堆满杂物的库房简直就是天堂。
“巴德尔,你在吗?”路明非压低了声音,就像是在跟空气说话。
“我在,路明非。”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一丝木讷,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机器人。
“今天的事……”路明非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玲玲那张稚嫩的脸庞,以及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你觉得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巴德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
“就是玲玲她爸的事啊!”路明非有些抓狂,“你难道没发现很多疑点吗?”
“怎么说?”巴德尔追问道。
路明非站起身来,在库房里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你想想,玲玲说在她和邻居撬开门之前,还能听到她爸爸的声音,但等他们进去之后,就只看到了那个怪物,对吧?”
“没错,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巴德尔有些不解,“也许是那个怪物动作太快,玲玲还没反应过来,她爸爸就被吃掉了呢?”
“不可能那么快!”路明非猛地停下脚步,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那个怪物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吞掉一个人,就算真是生吞掉了,那现场大量的血迹又是哪来的?”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巴德尔被路明非的语气吓了一跳。
“我怀疑,有人在故意隐瞒真相!”路明非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你想想,邻居的证词,警察的改口,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如果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个怪物,我可能也会相信他们编造的谎言!”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巴德尔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道,还不能确定,但事情肯定不简单。”路明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诡异了,就像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他索性不去想了,转而问道:“现在还是关注下之后的事吧,那怪物没死呢。”
“是啊,”巴德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而且你的血不知道为什么,对怪物有很强的吸引力,我担心它还会再找上门来。”
路明非心里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怪物追杀的惊魂时刻了。
“所以这个时候,身为奥特曼的你不想想怎么提升实力吗?”路明非没好气地说道,“难道要我这个战五渣,赤手空拳地和怪物肉搏吗?”
“但是路明非,”巴德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因为我们融合的关系,实力的提升只能通过你来进行了。”
“啥玩意?”路明非懵了,“你的意思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衰仔,还要去练肌肉,打怪升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巴德尔平静地回答道。
路明非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