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仕
天水功曹马绪此人，刘胜是认识的，
程玄虽说有弟子千余，但他一个显然是教不过来那么多的，大都只是由别人在石湖代授，只能称之为门人。
只有在清念堂读书的寥寥数十人，才是程玄亲授，称之为弟子。
而马绪出自扶风马氏，字松蕴，仅能二十七八岁，也跟刘胜一样，是在清年堂读书的，只是平时没什么交情而已。
以前刘胜在清念堂，就交了姚襄一个好友而已，
马绪自视甚高，又出自扶风显族，与他往来的，都是世家大族，印象中刘胜好像都没跟他说过两句话。
不过这时，当刘胜随着高君雅出来，见到马绪后，此人却立马主动迎上前来，面含笑意，显得异常的热情：
“季陵，总算是见着你了！
程师刚出陇坻道，还没入郡治上邽，就命我前来襄武了。”
刘胜在得知程玄被拜为扶风太守后，就故意将行踪显露，
他在这里的消息，能传到程玄耳中，也不足为奇，
不过刘胜确实没有想到，程玄会这么快就派马绪过来，顿时做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态：
“程派一单骑来唤刘某就是，怎敢劳烦松蕴兄的大驾？”
马绪见刘胜态度谦卑，不骄不躁，给足了自己面子，不由的暗自点了点：
“季陵过谦了，你见师受辱而奋起除暴，已是天下知名，石湖学舍谁不钦佩？
程师唤我亲来襄武来请你，也是应当的。”
这时，谄笑在一旁，站了许久的高君雅终于趁机说了一句：
“我已令下人在堂中备下酒水佳肴，两位是否要落座再叙？”
面对高君雅时，马绪顿时恢复了他作为世家大族、一郡功曹的神态，漠然道：
“这里我就不坐了，季陵是否要些时间收拾行囊？”
刘胜道：
“我身无旁物，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马上就能起行。”
于是回去拿了行囊，很快便跟马绪一起出了出了高家坞堡。
马绪直接登上了马车，刘胜则恭恭敬敬的朝高君雅行了一礼，郑重其事的说道：
“高兄两月收容之恩，刘某来日必有厚报！”
高君雅也神色一凝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俺便在这里，预祝季陵兄此去，能腾飞九天了。”
两人就此告别，马车缓缓东行，在朝阳晨辉的照耀下，渐渐远去……
不一日，刘胜随着马绪进入了天水郡治所上邽城，车咕噜噜的响，最终在一处府门停了下来。
刘胜出了马车一看，竟见到了程玄竟领着一帮人站在门口，顿时大惊的走上前去：
“恩师，小子何德何能，要让您出门相迎？”
程玄笑道：
“你我师徒，不必说这些，一路上想必劳累了，咱们入府再叙。”
以前的程玄，在刘胜眼中更多的是威严，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现在却陡然多了几分亲近。
不得不说，刘胜在华阴县的冒险拼命一搏，收获可真是不小……
闲话少叙，
当太守府内一场热热闹闹的宴席散去之后，已有些醉醺醺的刘胜被叫到了后堂，与程玄单独相见，
程玄沉吟了一会才开口：
“天子去天王号，登基称帝已成必然，届时必有大赦，你也可以借此恢复清白之身，
就是不知在那之后，你有何打算？”
现在的天子当年在篡位夺权后，为表谦虚没有称帝，只称天王，代行天子之事。
不过现在年老之后，邺都祥瑞连连，又有亲信劝进，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要登基了。
只要他一登基，大赦便是必然的。
刘胜醉意顿时清醒了三分，略微思考了一下：
“小子前些天还在四处逃亡，惶惶不可终日……形势变化得太快，实在是让人有些应接不暇，思无所虑，不知恩师可有安排？”
程玄捋了捋须：
“也好，为师可给你安排三个去处，
其一，为师之所以自请来这边郡，是为了教化胡民，让他们归于王化，知晓礼仪，
天水郡学荒废已久，我打算重兴郡学，你到时可再去读经数年，继续增长自身学识……”
刘胜看似认认真真的听着，实则内心首先便将这个程玄最想他做的事给排除掉了。
开什么玩笑，他本来就是感觉在石湖学舍中，已很难继续装下去，才在华阴城冒险一搏的，
怎么可能好不容易到了天水，又重新回去皓首穷经？
“其二，太守可荐良材入太学，等时机成熟了，为师可荐你入邺都太学……”
这个刘胜就更是不会考虑了，
邺都都要大乱了，杀得人头滚滚的，刘胜除非脑子有病，才会自投险地。
看来程玄的心意，是要刘胜继续寒窗苦读，不然不会一连两条建议，都是让他读书。
程玄见他一直没有回应，似乎也猜到了刘胜的心意，于是轻叹了一声，才继续说道：
“最后，为师也可让你在天水出仕，只是你毕竟年少，未及弱冠，不可骤登显职……
郡县书佐、县廷诸椽吏，不知可有你意属之职？”
刘胜思索了一会：
“弟子不愿将大好年韶，埋首案牍，想实打实的做些实事，郡西一蔷夫足矣！”
……
不久后，刘胜便得了个官职——冀县北乡蔷夫。
马绪是郡功曹，主“选署功劳”，有考察、举荐俊才的权责，此时便是他在给刘胜写官轶文书，
马绪与之前的程玄一样，也是一脸的难以理解：
“季陵，你可想好了？
乡役位卑，不是什么美差，
现在为兄刚刚上任，对郡中还不甚熟悉，
等过些时日，别的不敢说，至少诸如主簿、贼曹之类的一县要职，还是能给你谋取的。”
刘胜笑道：“吾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乡有轶蔷夫，正合我意，况且当年儒宗郑玄，不也做过此职吗？”
郑玄可是马融之后的经学集大成者，现在世人所学的四书五经，多是他注解的，
马绪见他以郑玄自勉，便没再多劝，立即在文书上用了官印……
原本程玄是想等大赦之后，才让刘胜出仕的，
不过乡轶蔷夫，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吏而已，都不用上报朝廷的，而且天水还是边郡，也就不用管那么多。
于是没过两天，刘胜便在腰上悬挂青绀色的绶带，绶带系着装在囊袋中的半通印，单人独骑，出了上邽城，到冀县北乡走马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