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柳暗花明
正月十五元宵节，白天扭秧歌、耍社火，晚上抽大奖、看大戏。
苦水镇公社的这个年过得满福。
一台大彩电，三辆自行车，三台缝纫机，20架新式步犁，让这一夜的苦水镇公社陷入了一场别样的狂欢。
有哭的，有笑的，更多的，却还是嫉妒羡慕恨，
听说，抓走一台14吋大彩电的那位老奶奶，原本是白家湾大队的农民，生了五男二女却无人赡养，大过年的被儿媳妇赶出来，投奔苦水镇上扛活儿的外孙子。
俩外孙孝顺，即便他们自己穷得叮当响，却还是凑了1块钱，让姥姥吃了几口卤肥肠。
结果倒好。
一台大彩电，直接把老太太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乡下五个儿子儿媳妇，次日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赶到了苦水镇。
谁特么的都要当孝子，争着，抢着，互相谩骂、抱怨，最后还打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最后闹得不可开交，还是派出所同志出面，这才消停下来。
可问题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老奶奶七十岁的人了，总得有个儿女在身边伺候着养老送终吧？这事儿咋弄？
老奶奶没辙，便干脆选择了‘吃转饭’。
红宁县人的辞典中，‘吃转饭’是一句骂人话，什么意思？就是说，老人年迈后，在几个儿女家中轮流吃饭，也算是一种解决老人赡养问题的办法吧……
陈春年听说此事后，好一阵无语：‘我特么也算是干了一件善事啊？’
生了五男二女，老了没人要，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去TM的！
听着就让人觉得窝火。
还是四十年以后的年轻人清醒，不买房，不买车，不结婚，不生育，混吃等死躺平算求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事实上，吃卤肥肠抓大奖的消息，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苦水镇的沟沟岔岔，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听说了吗，这一次县上的送货下乡是真送啊。”
“听说了啊，吃1块钱的卤肥肠，免费抓一次奖，彩电自行车缝纫机随便拿。”
“你娃没睡醒吧？要不要喝几口尿醒醒酒？还随便拿，县上的大奖有数字呢，只有命好的人才能抓到大奖……”
“……”
诸如此类的话题，迅速成为苦水镇人的‘头条热搜’，街头巷尾碰面，人们议论纷纷，到处打听。
结果可想而知，更多的人涌向了苦水镇公社，谁都想花1块钱放手搏一搏，架子车换汽车。
甚至，就连隔壁村的一些人听说后，也纷纷加入了这一队伍，络绎不绝的来到苦水镇公社。
正月十六的中午，整个苦水镇公社到处都是人，拖儿带女，扶老携幼，乱成了一锅粥。
如此一来，治安问题成为头等大事，李政委和公社杜主任都快要愁死了。
陈春年也犯愁。
一个小小的苦水镇公社，一夜之间，涌进来一两万人，没经历过大型运动会的人根本就想象不来，这场景有多可怕。
更重要的、是食材严重短缺，一时间，他们几个人根本就做不出那么多的卤味小吃。
咋弄？
“李叔，治安的事不用愁，只需要拉十几根绳子，搞一条曲折的通道就行了，肯定不会出事。”
陈春年找到李政委，三言两语提出自己的困难：“县上送过来的食材，估计最多能做5000多份卤味，这缺口实在太大了啊。”
李政委气得想骂娘：“你特么一个厨子不准备足够的食材，就这么瞎折腾，真不怕出事？”
陈春年抹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没敢吭声。
马丹的，这能怪老子嘛？
临行前，他曾经郑重请求梁县长支援，让他给屠宰场、肉联厂那边打招呼，每天至少保证5000斤到8000斤的猪头肉、猪肘子、肥肠和鸡爪子。
谁料到，梁县长不知怎么考虑的，今天早上肉联厂只送来了不到3000斤食材。
这不是坑人嘛！
“李叔，要不、请求公社杜主任支援一下？”陈春年一脸郁闷的说道。
李政委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去找杜主任。
“一天至少需要5000斤到8000斤的猪头、猪肘、猪蹄和下水？”
杜主任听了陈春年的诉求，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小小的卤味小吃摊，一天能卖掉那么多肉？
同时，这位公社主任也是一筹莫展：“李政委，小陈，实不相瞒，咱公社也没法子啊。”
接着，他说出来实情。
原来，苦水镇公社自己都在闹猪肉荒，过年前，供销社的收购指标下来，早就把这一片区域的生猪都收了。
“供销社那些狗日的不是人，仗着财大气粗，每斤生猪肉加价8分钱，半个月就收走了725头。”
“……”
一个公社，725头出栏生猪，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而且，西北之地的农村，在缺少口粮的年月里，基本上都是养羊多养猪少。
没办法，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饲料去喂猪嘛。
要不是上面有指标，有硬性任务，估计根本就没人去养猪！
实在不行，只能退而求其次，学那些交流会上骗人的，1块钱卖一张假彩票……不对，卖不成猪肉，咱可以卖羊肉嘛。
陈春年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迷糊，顺手赏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呸，笨蛋！”
李政委、杜主任都愣住了。
这小子扇自己嘴巴子骂笨蛋，啥意思？骂谁呢？
陈春年摸出半包大前门，给两位领导点了烟，笑嘻嘻说道：“我知道该咋解决了。”
“杜叔叔，咱们苦水镇的羊肉现在什么价？”
杜主任一听，猛一拍大腿根：“哎，看看我这脑子，小陈不说我还迷糊了！”
“咱苦水镇的生猪被供销社的收完了，可是，咱们的羊肉滞销了，要多少有多少！”
这位公社主任激动的不行，使劲咂几口烟，搓着两只大手嘿嘿笑着：“供销社喜欢收购猪肉，不喜欢收购羊肉，他们的羊肉指标也不大，所以，猪肉涨了8分钱，羊肉降了2毛7分钱……”
陈春年大喜，便要让杜主任立刻想办法搞一批羊肉过来，越肥越好。
李政委却皱一皱眉，颇为担忧的说道：“小陈，你的卤肥肠好吃，羊肉会不会做？”
陈春年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羊肉，他绝对能做出堪比卤肥肠的‘特色小吃’。
不就是羊肉嘛。
什么清汤羊肉、羊肉泡馍、手抓羊肉、爆炒羊羔肉……那种高大上的羊肉菜品，统统靠边站！
盘一溜齐简易火炉，搞几块钢板往上面一搭，可不就是铁板烧？
还有烤肉串。
羊肉用签子一串，抹上一层胡麻油、菜籽油，一边搁火上烧烤，一边‘刷刷刷’快速翻动，撒上秘制辣椒烧烤料……
哎哟我去！
陈春年把自己都想馋了。
他急吼吼拉着杜主任的胳膊：“杜叔叔，走走走，不管你有多少羊肉，我都能帮你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