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末纪年:废水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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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者如斯

回到入口处,阿依古丽在地窖门口酣睡,我摇醒她,跟她说清事情的先后原委。阿依古丽一改往日的愚钝痴傻,凝重地摇了摇血管,朝海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过了一会儿,阿依古丽两个血管上夹着一朵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灰绿色花瓣印有奇异的斑点的小花。“主教说,植物能吸收部分辐射,这个辐射浓度没那么大,给普通人用正好。”

我小心翼翼接过污染花,怀里护着污染花重新滑过隧道——陈黩的家被居民驱赶到了温度最高的太阳灯入口旁,我一进地窖应该就能看到他的家。

赵秀原本活泼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空洞无神地望着天空。身上的衣服没有完整的部分,满是撕碎后被侵犯的痕迹,全身凌乱地如同张腿的青蛙一样躺在地上,已然成了一具尸体。陈黩的头颅张大了嘴,双眼猩红怒瞪着前方,脸庞两记泪痕,仿佛每一滴未落的泪都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哀伤,没头的身体则整个被捆了起来,放倒着,直直对着赵秀。

我眼眶泛红,面部因愤怒痛苦变得扭曲,“他只是一个想让生活回到以往的村长啊。”我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呼吸也愈发急促:“凭什么把帝都的过错都归到他一个人身上,老实人就该被拿枪指着吗?”

我的心里燃起一股无法遏制,无法平息的火种,这个世界的黑暗与不公,规则与桎梏,我要一一打破!听到耳边不远处传来的莺莺燕燕,我暴怒冲去.....

再度回归清醒的时候,我身边已经伏尸十余人,血流成河,每个尸首满脸惊恐,仿佛见到了存活于人世间的活修罗。我大口喘着粗气,手中拿着沾满了血头部已经变色了的农具,冲着死透了的村民尸体怒吼道:“该杀!不仁不义,该杀!恃强凌弱,该杀!”

“对不起,陈黩,我早点回来就好了。”血债血偿之后便是对受害者的自责,无穷的愧疚感涌上我的心头。“你们明明有机会在海都存活的,明明有机会白头到老的。”不知是不是外形都是正常人的原因,抑或是陈黩死前过分悲惨绝望的情形,我分外同情陈黩和赵秀,忍不住潸然泪下。

阿依古丽不知何时进入了地窖站在我的身边,用血管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奶力奶气地疑问:“嘻嘻嘻,你怎么哭了呀~”我缓缓拉住阿依古丽的血管,擦去眼角未干的泪,先哲曾言: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我现在在油乡看到的事,不能在海都重蹈覆辙。

我从未有一刻能如此坚定地和浊先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不能让帝都的人掌管海都!

“没什么,阿依古丽,我们走吧。”我摸了摸阿依古丽的头部肉块,知道阿依古丽是能感受到情感的,我得多无用,才能让这么一坨为我担心。

回到海都浊先生的别墅内,主教熟练地重新开始持签问卜,这次他左手猛摇降妖驱魔三清铃,右手持散发迷迭香的香炉上下起伏。

“他哪来那么多法器?”我小声地冲浊先生嘀咕。“那些宗庙的人要么跑了,要么没挺住,剩下的谁捡到就算谁的呗。”浊先生也轻声细语地回复。

主教本正在走八方步算卦,低声呢喃不知道那家宗教的经文,听到我们的话恼怒呵斥道:“什么话,这叫什么话?”主教嘴上停止念诵经文,但脚上的步伐一点没停:“佛道本同源,今我同门师兄弟未能度过此劫难,我悲愤交加,心痛不已。故我将传承其遗志,授其道,解其惑也。”

最后,主教停在了一个角落,低吟道:“坤二,利牝马之贞,正固之德、温润如泽...”浊先生刚刚还因打趣主教留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住,主教也久久陷入沉默。

“怎么了?我的‘心’不是收获到情感了吗?”我疑惑不解地看向两人,如果有不同的卦象,说明已经收获到不同的情感了。“是收获到了,但不是我们要的悲痛。”主教捂着脸表示无奈,他也不解同时无奈道:“最关键问题是,你收获到了同情和更深重的愤怒。”

“你的意思是,有同情和更多的愤怒会对最终的结果有影响?”我尝试着理解主教口中情感问题,浊先生顺着话题解释道,语气参杂着一丝无奈:“能量守恒定律,也是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口中的阴阳相调,愤怒、悲痛、恐惧、怨恨这四种情绪在你内心的认知程度得是大差不差的。”

“至于多出来的情感同情。”浊先生一脸失落地继续解释:“就像是提纯过程中提纯物混入了杂质,可能最后的结果会与理想状态偏差很多。”

“那我哪里收获的同情啊。”我依旧不理解,主教白了我一眼,黯然神伤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三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阿依古丽在一旁率先打破了话题:“嘻嘻嘻,诶,我有一个注意~”我赶紧一跃而起,把阿依古丽整个压在下面,想让她保持沉默。

浊先生一个血管把我推出去,看着阿依古丽耐心问她的想法。阿依古丽委屈交加地说:“嘻嘻嘻,我想说与其担心最终的结果,起码得把其中一个元素恐惧先给找到不是更好吗~”

“唉,暂时也只能先这样了。”主教忧心如焚焦急地说道:“明天就带他去找吧,帝都的人随时都可能来,桑曼说的话一点可信度没有。”主教重新戴上了放在桌子上的神圣荆棘黄金冠,匆匆起身离去。

“天色不早了,你们就在这住下吧。”浊先生打了个哈欠,疲惫绵软走回屋子里去。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或是轻轻洒在窗帘上,透出一抹柔和的光辉,缓缓渗透进屋内,屋内的一切变得分外朦胧。“所幸月亮没有受影响。”我躺在床上舒适地躺着,庆幸十五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向我。

我突然如同被子弹击中了一般,全身上下都没了知觉,眼前的场景不断切换,最终定格在我五岁那年。

我的母亲不怒自威坐在椅子上,嘴里丝毫不留情面:“家族中唯一的废物,你的大哥英勇无双,吞吐之间可成风雨;你的二哥中流砥柱,海上霸主独领风骚。怎么就你生得渺小性格又如此怯懦软弱?”

母亲一挥令下,怒喝道:“把这个废物给我赶出家门!从今以后从我家族中除名。”大哥二哥听到了命令,果断将我捉起用力丢出家门。

“妈妈,不要丢下我!”我跪在门口哭得嘶声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