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却月阵

李预的部队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河岸。然后他们便依托河岸，迅速地把两百余辆辎重车首尾衔接连在一起，构筑了一道弧形的防线。

这种辎重车是李预在出发之前设计的。然后，他花费很大一笔钱，找了好几家造车工坊紧急赶制，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做好了这两百余辆辎重车。

士兵们把高大的彭排大盾稳稳地架在辎重车的外侧。远远地望过去，就像是一道一丈多高的密不透风的盾墙。

然后，弓弩手们纷纷站在车上，握紧手中的弓或弩，紧张地望着远方疾驰而来的黑山骑兵。

戟兵则放下手中的长戟，站在车下。他们每人手里握着另外一把弩，负责为车上的弩兵装填箭矢。

此时，黑山骑兵已经冲到了距离李预的阵地一里左右的位置。

黑山骑兵的军司马望见河岸旁的盾墙后，对着校尉杜长高声问道：“校尉，袁军躲在了盾牌后面，怎么办？”

杜长一边放慢速度，一边伸开右掌高高举起，示意骑兵停止前进。

过了一小会儿，三千人的骑兵部队便停了下来。

杜长望着盾墙，满心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袁军这是什么战术？那么薄的阵型，岂不是一冲就乱？”

军司马问道：“校尉，您说什么？”

杜长回应道：“没什么。袁军除了这支部队，附近有其他的部队吗？”

军司马摇头道：“没有，只有这一支。离此地最近的是元氏县城的袁军守军，在四十里外。”

杜长想了想，说道：“那敌军应该就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这时，杜长才觉得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了。出于直觉，他对从未见过的阵型有些惊诧，所以才会陷入突然的犹豫。

不过，他很快就摆脱了这种担心。

就算袁军躲在盾牌后面，一旦骑兵发起猛烈冲锋，就很容易打乱他们的阵型，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忧虑的。

或许就跟他刚才猜想的一样，袁军的指挥官根本就是一个菜鸟。

于是，杜长轻蔑地咧嘴一笑，大声喊道：“所有人，听令！从正面发起攻击，然后向两侧绕行，绕道袁军后面！弓骑在前，槊骑在后！都明白了吗？”

骑兵不约而同地喊道：“明白了！”

杜长扬手：“进攻！”

黑山骑兵很快就跑动起来，向着敌军阵地发起了迅猛的冲击。伴随着嘈杂的马蹄声，地上扬起了大片的尘土。

李预站在半月形阵型的中间，大声喊道：“大家记住，瞄准人射击，不要射马！”

站在各自位置上的军候听见后，纷纷对着自己身旁的士兵重复了一遍李预的命令：“瞄准人射击，不要射马！”

黑山骑兵很快就冲到了两百步外。

李预大声喊道：“弓弩手准备！”

弓手立即将弓拉满，并与弩手一起，把箭对准了前方的骑兵。

此时，黑山骑兵距离阵地只有七八十步了！

李预喊道：“轮流射击！”

一声令下，第一轮的几百支箭像黑色的闪电一般，一瞬间就射到了最前侧的黑山骑兵身上。

骑兵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李预的士兵又对着后面的骑兵射出了第二轮的几百支箭。

弓手射完之后，继续搭弓射箭。弩手则把空弩递给车下的士兵，并同时接过他们刚刚装填好的强弩。

黑山骑兵也在同时对着李预的士兵射出了箭，但是绝大部分都射到了辎重车外侧的盾牌上，或者从人们头顶飞越而过。

抵近盾牌的弓骑兵射完弓箭之后，便开始向着盾牌阵地两侧行进，试图在两端的位置迂回到阵地的后面。

随后，槊骑兵紧跟着冲锋到了阵地前面。他们本以为敌军士兵会因为惧怕而逃窜。以他们之前对抗步兵的经验，这种情况是屡见不鲜的。

结果，出乎他们的意料，盾牌纹丝不动。

在高速冲锋的时候，他们来不及仔细观察敌军阵地，所以完全看不出这些盾牌是固定在辎重车上的。

于是，冲在前面的槊骑兵急忙改变冲锋方向。他们几乎是擦着盾牌滑过去的。

槊骑兵挥舞手中的马槊，对着盾牌后面的敌军士兵发起攻击。

一些弓弩手不幸被马槊击中，从辎重车上摔落下来。

李预皱着眉头环顾战场。他不断地高声呼喊，激励士卒。

相比于黑山骑兵，李预的弓弩兵的射击速度要快得多，弩矢的杀伤力也要远高于弓骑兵的弓箭。黑山骑兵纷纷中箭落地，并惨遭紧随其后的战马的践踏。

一些黑山骑兵跑到了盾牌阵地两端的位置，却发现那边靠着河岸，根本就没法绕到他们背后。就在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盾牌后的弓弩手瞄准了他们，无情地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战斗结束了。

本以为是来屠杀袁军的黑山骑兵，却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几乎全军覆没。辎重车阵地外侧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黑山骑兵的尸体。

杜长大惊失色，失魂丧胆地带着仅剩的几十名骑兵向着来时的方向逃窜而去。

这时，李预命令在辎重车阵线上打开缺口，让百余名骑兵冲出阵地。

他们并不是要去追击敌人，而是去追失去主人的黑山战马。

靠着河岸和辎重车的阻拦，骑兵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慢慢地把散落在平原上的几百匹马聚到了一起。

由于有大盾的防护，李预的士兵伤亡并不高。

在这场激战中，他们不仅击杀了近三千名黑山骑兵，还收获了数百匹马。

这一波，血赚！

出发之前，李预就担心会遇到黑山军的袭击。

他不怕黑山军的步兵。因为冀州西部平原这一带，绝大部分都是袁绍的据点。如果黑山军的步兵来袭，他可以提前得知情报，不管是迎战还是撤退，都有足够的时间。

但是假如黑山骑兵来袭，那就不一样了。步兵在平原地带面对突如其来的敌军骑兵时，处于很大的劣势。

还好，他想到了南朝宋武帝刘裕的一个战例。

东晋义熙十三年（公元417年），距离南朝宋的建立还有三年。时任东晋太尉的刘裕使用相同的战法，以两千多人对抗北魏的三万骑兵。

结果，晋军大败北魏骑兵，不仅杀敌无数，还临阵斩杀北魏的冀州刺史阿薄干。

站在巨人的肩上，确实可以看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