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凋零
黑夜笼罩,潮湿阴沉,洛森市正下着一场寒意撕裂的滂沱大雨。
一座位于森林中的黑色别墅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几只猫头鹰隐藏在窗外树枝上不安地凄叫着。别墅里一楼的大钟此刻沉闷地敲了十二下。
西风凛今天刚过完六岁生日。无奈在床上又做噩梦了,手脚冰凉,被浅栗色柔软的头发遮住的额头浸出了细汗,手心也是汗津津的。
雷电交加,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打破静谧的夜晚,强劲刺骨的寒风吹得玻璃窗呼啦作响。
这时二楼某个房间传来花瓶破碎的声音,接着发出一声男人的惨叫,接着再次听见窗户被敲碎的声音!
深陷梦魇中的凛被一下子惊醒,猝然睁开眼睛,忍着头晕的不适感走出卧室,倏地向走廊最右边发出声音的角落走去——那是从母亲的房间传来的!
凛没穿鞋,走到母亲房间门后,从虚掩的门缝中望去,身体里血液迅速凝固,只见母亲仰倒在血泊中,他冲了进去,而凶手却不见了!一旁的摇篮里竟然有一个正熟睡着的婴儿,胸口处正隐约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身为吸血鬼的西风凛敏锐感知到空气中并不止一个人的血味,“母亲!”凛瘦弱的身板跪地抱着白蔷薇,看着那浅栗色长卷发上沾满了血,白蔷薇已经虚弱不堪,房间窗户被打开了,暗红色丝绒窗帘被寒风吹得凌乱舞曳,像一只发疯的恶魔在跳死亡舞。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那紫罗兰般的眼睛,同时窒息地发现母亲已经没有心脏的位置发出血液滴答声。他看着白蔷薇,不安道:“坚持住别走……母亲等等我,我现在给若星舅舅打电话!”
舅舅白若星是白蔷薇的龙凤胎弟弟,他们生于五千年前的血族黑暗时期,在那个充满血腥的杀戮战争中,他们被父母抛弃,从小相依为命。
他抄起座机给舅舅拨过去,刚才沾上血迹的手指在瑟瑟发抖,复古老式样座机还未接通,就见白蔷薇正努力地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双手捧起凛的脸。
——那是一个无可挑剔宛如巧匠精心雕刻的精致工艺品,遗传自她的美貌。
“母亲,我不要离开您,坚持住,舅舅快到了,快到了……”凛颤抖着,牙齿把嘴唇咬出血,他浑身已经湿透了,汗水混着泪水不断流淌在脸上。
白蔷薇吻他那双脆弱的浅紫色眼睛,对凛说:“我的生命已经......,凛,你的诞生,是我最好的礼物,我的孩子。现在血族内部正在崩坏,堕落种利安斯已经一千岁了,我早就知道他为了继续延长寿命而活下去,已经盯我很久了。西风家吸血鬼的心脏可以使他不会老去,他今天来取我的心脏,但是我没让他得逞。他野心勃勃贪得无厌,妄图成为新一代吸血鬼君王来控制整个血族。”
心口处的血液逐渐把白色睡裙浸成了血红色,白蔷薇紧缩眉目,停了一下,继续说:“这个孩子叫西风茜,以后作为你的妹妹存在于世。虽然她与你并无血缘关系。关于她的真实身份……刚才我已把我的心脏放进小茜的身体中,两颗心脏已经合二为一,将来她会去完成很多重要的事。凛,我的孩子,我爱你......”
几分钟过去,座机被打过来了,传来白若星帅气冷酷的声音:“哟,姐姐,请问你终于是想起我了吗?你......”白若星还未说完,就被凛虚弱地打断道:“舅舅,母亲死了......”对面白若星彻底不说话了。
白若星赶到时,凛还一直死死抱着白蔷薇,不放手。
直到白蔷薇在凛怀中香消玉殒,变成一点点闪烁着光的沙砾,然后完全消失。
白若星站在一旁,暗自发誓一定要抓到该死的凶手,咬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崩溃,只道:我很想与她一同而去。可是……她曾拜托过我,让我照料你们,让你们好好地活下去。我不得不遵守约定。凛,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舅舅,凶手是堕落种利安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目标是母亲?!”凛的眼睛变得血红,手指无法抑制地扭曲,这是幼年吸血鬼即将发狂的前兆反应。
混含血腥味的大雨再也无法安宁,整个天空像是魔鬼在哭泣。约莫一个小时过去,与西风家交好的贵族吸血鬼们都闻讯赶来,唯独一个人没出现,凛的父亲——西风夜玄,他已经失踪七个月了。
关于父亲,凛只见过几次,白蔷薇一直没对凛说出西风夜玄失踪的真相。
凛后来经常趁白若星不注意的时候离开家,一溜出去就是整个夜晚。他不死心地疯狂地到处搜寻那个人,小小的冷漠少年只想复仇,白若星有时找到他时已精疲力尽。凛对白若星说:“可恶,我还是没找到利安斯”。
但是已经找不到利安斯了,那之后,许久,都没人再能见过他。
随后几年时间是白若星照看他们兄妹俩的,作为教授,他晚上在圣乔大学授课,白天便回西风家开始进入休眠模式,吸血鬼睡觉与人类截然相反,他们畏惧阳光,通常在白天进入休眠补充能量,同时这是一种生存安全策略。吸血鬼们从来都是睡棺材的,更没有睡床的说法。
在棺材里,两只小吸血鬼每次都紧挨在一起,茜每日都处于深度休眠状态,只是偶尔饿了才会醒,因为年龄还是太小了。而凛已经脱离全天候休眠期。所以每当太阳升起,凛就会进入棺材开始休眠。
而小茜只要感受到凛在身侧,就会习惯抱住哥哥睡觉,对于她来说,抱着哥哥才不会害怕,不会做噩梦。
关于吃的东西,白若星会每天早晨六点准时回家,拎着喂养给两只可怜小吸血鬼的人工血包——就是那万恶资本主义的神圣院,研发出来的提供给高素质的吸血鬼们或者战斗力低,噢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的吸血鬼们喝的必需品。
只有少数吸血鬼拥有变异能量,这种变异能量是指除了比普通吸血鬼更长寿,不受时间限制外还更多拥有超强战斗力。
变异能量是集中在心脏。
所以总会有很多吸血鬼觊觎他们这种力量,渴望得到他们的心脏。
——西风家的吸血鬼不受阳光干扰,拥有进阶变异的心脏使他们看起来与人类无异,并能很好地融入人类圈子。
五年后。
这天,白若星在办公室思考着能让凛继续上学的办法,过了一会儿,被校长喊去参加学院活动了。
外面是晴空万里,别墅中却昏暗冰冷,棺材里,凛正疲惫地闭目养神,白天出去狩猎消耗太多体力,“哥哥,我想出去透透气,好吗?”茜蜷缩在他耳边稚语道,“我快发霉了,救救我吧”。
凛极力压住疲惫感,揉了揉太阳穴,一只手臂弯曲护着她,笑了笑无奈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五岁的茜摇了摇头,红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凛,然后爬到凛的身上,她把脸伸进凛的颈窝处,不断向里拱了拱,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他略微敞开的衣领,弓着身体不易察觉地瑟瑟发抖,似乎在努力克制什么。
突然,她显出吸血鬼嗜血本能,赤红色的眼睛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粉色舌尖舔舐凛的喉结,露出两只獠牙,咬了上去!
嘶......
凛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他想挣脱,但又不忍心令茜失控。一旦吸血鬼极度饥渴时,如果不能汲取新鲜血液,会进入失控状态。茜作为他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一向很是迁就她。
五分钟已经过去,茜完全没有停下来。这时凛全身血管已经异常发红,他有点承受不住了,浅紫色眼睛迅速变红,并且开始冒冷汗,毕竟这时的凛才十一岁。凛安抚着茜的背部,苍白的嘴唇低哑道:“小茜,可以了。”
茜停下了,她松开紧抓着对方衣领的手,抬头看向凛,这个世界上对她最温柔的哥哥,她终于放声大哭:“哥哥,对不起......”
凛怔了几秒,眼睛露出温柔的笑意,一只手覆着茜的头发哄道:“好孩子,别哭了,明天我再去给你多买些血液包,还有你最喜欢的草莓奶昔”。“嗯嗯!谢谢哥哥,哥哥对小茜最好啦,我好开心。”天真无邪的茜稚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