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魔
黎玉红直勾勾地盯着顾长平的眼睛。
“顾公子，似乎没有那么意外？”
“意外！怎么不意外！”
“那我看你好像不伤心？”
“伤心！怎么能不伤心！那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
顾长平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摇头道：
“黎捕头你不懂，人在悲伤到一定程度下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来的。”
黎玉红嘴角微翘，又顷刻变为冷漠，寒声道：
“别跟我装疯卖傻的！我是在问你，昨晚你离开的时候，可有见到过他？”
顾长平微微一愣，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眼珠瞪大。
“你你你！你是在怀疑我害了李阳？”
他又气又笑，叫骂道：
“我当日离开，是李家李兴浩送的我。他亲眼见我上了顾府马车。
“此后，我在车厢中小憩了一阵，一直从回到顾家至今，都未曾离开过这扇大门。
“此间行踪，清清楚楚！车夫老刘、昨晚顾府帮我开门的胡管家、还有兴浩，都可作证！
“你个黄毛丫头，不知道靠的什么关系混上个捕头，一没本事，二没眼界。
“李阳溺亡，你不去调查真凶何在，却跑来顾家指认我一个清白无辜之人为嫌犯？
“当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黎玉红那双英气的直眉微微挑起，双目张大，显然有些动怒。
“顾公子！请你配合调查！”
一直在台上没有说话的顾老爷笑呵呵开口道：
“长平，黎捕头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说多余的话，太伤人。”
随后他又转而看向黎玉红。
“黎捕头，长平也是因为好友亡故，一时间情绪不太好，说话有些冲，还请你多多见谅。”
这话夹枪带棒，看似是在帮黎玉红说话，实则却是又一次嘲讽了她“关系户”的事实。
一经入耳，黎玉红被压抑的火气，反而越发汹涌了。
“好！”
她艰难吐出这句话，转身就走。
“既然顾公子说没见过，那我就去问问，你是否真的没见过！
“多有得罪，告辞！”
看着这位女捕头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顾长平若有所思。
他忽地想起之前花船之上，似乎就是李阳曾提及，水云城有一位美腿修长，英姿飒爽的美人捕头。
想来，说的应该就是黎玉红。
心中情绪复杂，他不禁低声说了一句：
“这腿确实好。”
“嗯？”
顾老爷隐约听到“腿”字，微微一愣。
“没什么。”
顾长平收拾好心情，转而看向自己这位亲爹。
他也不出意料地问了顾长平那个问题：
“李阳的死，真的不是你干？如果是的话，早点说出来，我帮你提早准备，尽快摆平。”
顾长平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将昨晚遇到的怪相说了出来，不过并未提及面板一事。
毕竟这涉及到他前世的记忆，不好圆过来。
“爹，你可曾听闻过有关于妖魔的事？”
……
顾长平脚步有些沉重。
不出意外，老爹的回答与从前并无不同。
此世不存在妖魔，所谓神仙妖鬼，不过是些江湖术士的把戏。
那他昨晚遇到的，是什么？
至于诡异纹身一事，顾老爷却直言，他压根看不见这个东西。
在顾长平的纠缠不休之下，顾老爷才开口。
让顾长平去问府中请来的三位宗师之一，江湖人称“嗜血狂刀”的张顶天。
三位宗师中，以他名声最响，江湖阅历也最为丰富，走南闯北之下，也许会对于什么纹身有所印象。
不过顾老爷对此半信半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看不见的纹身？
但顾长平心中清楚，那是真的。
无论是自己收获到的面板，还是昨晚的惊梦，乃至李阳的死……
都绝对和妖魔脱不了干系！
他稍微想了想，转头就去了后院地窖中，拿了两坛顾老爷珍藏多年，自己都没舍得喝的陈年女儿红，又去后厨顺了一些下酒菜。
他拎着这两样东西，直接去敲响了张顶天的门。
他知道这位宗师最是好酒。
酒后也更容易吐出点真东西来。
赤裸着上身，满是刀疤的壮汉，刚一开门，眼睛就在发光。
“顾少爷……这是有好酒啊！
“快快快！请进！请进！”
顾长平也不急着问他，只是笑呵呵道：
“张叔，好久没见了。这不偶然间得到了两瓶好酒。
“就想着啊……好酒，还得懂酒的人来喝，才对味！”
张顶天哈哈大笑，对于这番吹捧很是受用。
“这你可是找对人了！
“我老张这一辈子，别的不说，唯有两件事，自觉无人可敌！
“其一，是这刀！其二呢，自然便就是酒了！”
顾长平同样大笑，拿出酒碗，满满当当倒了两大杯。
酒液清澈醇香，引得张顶天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
“我就知道没看错张叔！
“来，干！”
两人就着下酒菜，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
等到有些发醉，顾长平才看似不经意地开口：
“张叔，光喝酒太无聊了。
“你这走南闯北的，有没有见过什么古怪神异的东西？越是离奇的越好！”
张顶天嘿嘿一笑，打了个酒嗝。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有目的来的！
“不过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见过的，那可多着呢！
“像是从前在兰因寺……”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但怎么都逃不过大盗、山贼、猛虎一类的东西。
故事固然惊险起伏，但结果却都归于平淡。
“不不不！”顾长平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
“这些都不够离奇，我要的是真正的有妖魔出现的那种经历。”
说着，他眯了眯眼睛：“不会是没有吧？”
张顶天顿时涨红了脸：
“没有？我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
“当然有！”
他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道：
“那是在我来到你们家做供奉之前，最后遇到的一件怪事。
“我当时，来到了一个村落，叫做三河村。
“村中拜祭着一个河神。每三年，村子都要献祭四对童男童女给它，方能换取这几年的和平。
“恰逢我到的那天，村民们正好绑了小娃娃，一边哭着喊着，一边把他们送入江里。
“我哪看得了这些？当即就是一个出手，直接把那几个小孩救了下来。
“村子里的人骂我，说河神动怒，会毁了村子。
“我不听，也不管。
“我说，让河神有本事来找我。
“我在那里住了七天，无事发生。我依旧觉得，河神就是个笑话。
“直到最后一天晚上，我看到河水翻涌，像是天神发怒。
“而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和失了魂一样，一个个走去投江。
“那场面太吓人了……我吓得动也动不了。
“直到最后，我看到我身边救下来的小孩也开始往河里走……
“他们还有一些清醒，不像那些村民一样呆。
“还会害怕，向我求救……”
张顶天说到这里，猛地喝了一口酒。
他眼珠凸起，像是面对着自己极度恐怖的噩梦。
“我出手了，我要救他们。
“但一个水浪打了过来，把我打翻了。我连刀都握不住。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喊我‘英雄’‘大侠’的孩子被河水吞没。
“到最后，这个村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
“这就是你要听的故事。
“没有妖魔……至少我没有见到妖魔。但在我心里，那个河神，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妖魔！”
他借着酒意，拿起大刀，疯狂在地面之上挥砍了起来，像是发泄着心中的憋屈与不甘。
随着刀锋落下，地上逐渐成型了一张图画。
一只长着八只脑袋的诡异妖蛇。
最后一刀落下，张顶天大口喘着粗气。
他靠在地上，大汗淋漓，醉眼惺忪。
“这就是村中供奉的那只河神的画像。
“我记住了它。
“可能也永远忘不掉，谁让它总是出现在我梦里……”
顾长平看着地上的画像。
忽地觉得有点眼熟。
他掀起袖口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自己手臂的蛇形纹身，居然和这妖蛇画像的八只蛇头其中之一，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