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黄二郎
次日清晨。
姜夜和药顽站在壮汉的墓前，看着村正一把一把的烧纸钱。
鲍良，姜夜终于知道了这个萍水相逢的壮汉名讳。
因鲍良是朝廷通缉的赤丹教妖人，所以他死后村正没敢大办丧礼，只是偷偷将他埋在妻女墓旁，连墓碑都不敢立一个。
“上神老爷。”烧完纸钱，村正驼着背走向二人，他的腰更弯了。
“村正，毁坏的田，我已经赔给鲍老二，你不用再回家取了，至于你儿的事，我们就当不知道。”药顽在姜夜的示意下说道。
昨晚杀死鲍良后，姜夜和药顽从村正口中知道了父子二人的往事，知晓鲍良本心不坏，奈何时事逼人，吃了赤丹，再难回头了。
事后药顽想用法术帮村正葬下鲍良，被村正拒绝，他亲手挖坑，直到凌晨才埋下儿子，然后去买了纸钱祭奠。
“多谢社神老爷。”村正没有推辞，拄着拐杖无喜无悲。
“接下来我和姜道官有事需去县里一趟，我在村里留了傀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让村民们别走出村子的范围，可保性命无忧。”
药顽指了指远处站在村边的七个铁人嘱咐道。
“好，我这就去告诉乡亲们。”村正一步一喘的离开坟墓。
药顽看着他离去，五百年间他见惯了悲欢离合，村正这种他见得多了，心中想着回头给他弄个养护身体的药汤，旋即转头对姜夜道：
“道长，那我们也出发吧，先去道会司拿取凭证，这样后面去朝阳观交流道法也有个合适的身份。”
“嗯。”姜夜往磕磕绊绊远去的村正吹了一口炁，暗自为他调理身体，然后微微颔首，村中事已了，是该离开了。
至于赤丹教，以及村正身上隐藏的、连他九阳煅目都看不透来源的红线，看村正现在这心境，怕是问不出什么了，等后面有机会，再问问他吧。
姜夜戴上斗笠，慢步走出村子。
.....
于越府内水系发达，江河广泛。
其中有一条江名为关塘江，因传闻江中埋有上古龙宫，渔民偶能捞到水行宝物而闻名于世。
临江县不少人便靠着这个噱头吃饭，借船捞宝、拉客渡江，都是县里最常见的营生。
白云坊的黄二郎就是以此谋生，他早年间本是个渔夫，因近年为龙宫而来的外来人士愈来愈多，他见摆渡更挣钱，便又改行在县外渡人过江。
“天色阴沉，怕是将要大雨，二郎，还不回去呢。”
同为摆渡人的王驼头扔下船锚，固定好舢板，披上斗笠蓑衣，临走前对黄二郎说道。
“没事，我再待会，过会就回去。”黄二郎抬头看了眼天色。
阴云密布，看样子确实要下雨了，但越是这种天气，渡人越赚钱。
“好，那你注意着，下雨了可别出船，江上邪乎着哩。”王驼头未在多劝，告诫一声便离开了。
王驼头走后，黄二郎在渡口又等了一会，始终不见有人过江，心中犹豫了会，正打算收船回家，却见远处沿着江岸，忽然来了三人。
一男一女，再加个女娃，一路说说笑笑，朝着这里走来。
黄二郎见状面色一喜，看这三人像是想渡江，看来今天收船前还能再赚一笔。
等三人走到近前，果然，头戴小帽身着锦衣，肥胖的中年商贾拱手道：“船家，我们三人过江，需要多少银子。”
按照行情，平常渡江都是一人一钱银子，可眼下将要下雨，黄二郎想了想坐地起价，伸出五指试探道：“五钱。”
本以为要经过一番难缠的砍价，可没想到商贾听了直接从袖中拿出碎银，递给黄二郎：“好，那就有劳船家了。”
拿到碎银，黄二郎用牙咬了咬，又用戥称测了重量，确认无误，这才面带喜色的把碎银收入怀中，将三人请上船，固定船只的绳索一收，就朝对面划去。
这一片江域虽不是关塘江最宽的地方，可也有三百多丈，幸好水势平缓，出船并无危险。
“这位老爷，炎炎夏日，携家带口的，是去避暑么？”黄二郎划船无聊，便和这出手阔绰的商贾聊了起来。
“是啊，大热天的，得找地方避避。”商贾双手拢在袖中，回复道。
“奥，你们去对岸的话，可以去计蒙山庄，那儿有座深潭，常年寒风凛冽，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商贾听到这话，面带笑意的看了眼泛起丝丝缕缕白雾的江面，没有回复。
看他不说话，黄二郎也不自讨没趣，默默划船，一炷香后，便过了江中央，此时已能看清对岸的景象。
一眼望去，对岸有个年轻道士和一个矮小长须的老头站在渡口招手，看样子是想渡江去县里。
‘嘿，又一笔进账。’
黄二郎心中美滋滋的，得亏自己多坚持了一会，否则这两笔银子就要错过了。
可不曾想，身后的商贾看到对面两人，忽然开口：“船家，我们不去对面了，送我们回去。”
“啊？老爷，这都快到了。”黄二郎有点疑惑。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商贾脸色一变，语气森寒。
“不行。”黄二郎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这行有规矩，只要发船，必须到对岸，尤其是对岸有人要过江的时候。如果你们确定要回，我等会载着那两人带你们一起回去，钱也退给你。”
黄二郎虽然贪财，但也深知不能轻易破了行里的规矩，否则做不长久。
商贾听罢，面色变得阴绿，就要发作，可忽然感受到一道炙热无比的目光，扭头一看，吓了一跳，又坐了回去。
黄二郎见状也没再理他，兀自划到对岸。
“船家，我们想去对岸，要多少银子？”赶了一上午的路，药顽站在渡口问道。
黄二郎抛下船锚爬上岸，扫一眼橙红长袍的药顽，又上下打量姜夜，看他丰神俊逸，衣诀飘飘，像是有真道行的，于是如实报价：“二钱。”
对于道士，他不敢坐地起价，怕被道长提着脖子扔到市集里臭骂。
因为真有牛鼻子这么干过。
说罢，他回头看向商贾：“老爷，我这就把钱退给你们。”
可回了头，却见船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商贾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