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师爷陪你蹲大牢
霍馨怡关上主屋的门，回头便看见陈冬末微蹙着眉坐在小桌旁。
“我觉得……君哥似乎不像你说的那般对你没有丝毫感情。“
霍馨怡也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来，宽慰一般的拍着陈冬末的肩膀。
“他那是演的！行了，这一场演的着实不错。接下来这几天，府里就得靠你了！你就可了劲儿的作！努力把地位升级到能把赵子潇踩在脚下的程度，而你家妻主我呢，要开始努力升官儿啦！“
陈冬末点了点头，又有些疑虑。
“桐县的贫穷五湖四海皆知，妻主要想升官就得先让桐县富裕起来，可冬末自幼与娘在桐县长大，桐县要想富裕，却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霍馨怡倒了杯茶，咕咚一口灌下去。
“要想富先种树！咱们桐县最不缺的就是大片大片的山林！今早你领着我下山，我这脑子，可是半点儿都没歇着。下山前我答应了你娘，要接她到府里住，现在我还得再跟你商量商量，娘呢接回来，但不住府里，我是命官不能经商，我看咱娘身体还是挺英朗的，我打算用娘的名义在外面做生意！咱们县里这么多的流民，总是要给他们弄到可以糊口的营生，让他们在桐县解决温饱！“
陈冬末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霍馨怡的话茬往下说。
“桐县连绵数百里都是山，能种庄家的田地就那么点儿，山里就那么点儿野味儿，就算人人都学我们猎户这一套，过不了多久也就没什么可吃的了。“
霍馨怡一把拿过陈冬末刚给他自己倒得茶水，又是咕咚一口。陈冬末也不理会，只是拿过霍馨怡的茶杯再倒上喝着。
“你就瞧着吧，跟着你媳妇儿我，我定然让你过上富裕的好日子！没什么可吃的？你媳妇儿就把整座山变成个大粮仓！“
陈冬末翘起嘴角，看着身边手舞足蹈兴奋异常的女人。矮矮的个子，眼睛里总是能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希冀，仿佛这小小的身躯里蕴藏着无限大的能量，能融化掉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心！
“嗯！你说什么，我都信！只是娘在山里长大，也不曾经商，我怕她弄不来这些事儿。“
“没关系，我会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娘只需要按照我安排好的出面就行。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娘太过操劳，等我找到合适的帮手，我就让娘撤出来，咱们拿着大把的银子找上十个八个小丫头伺候咱娘！“
正是兴致勃勃的霍馨怡，突然双腿腾空，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抬眼间，满是陈冬末温柔刚毅的眉眼。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厉害的小妻主，该睡觉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你不睡，他也要睡了！“
第二日清晨，门外的小斯很有眼色的没有去敲主屋的房门，只备好了洗漱和饭食静静等着家主和新主子起身。
霍馨怡还没有醒，可常年生活在山里的陈冬末早早便醒了，只是拥着怀里的小人儿舍不得弄醒了她。
陈冬末的一双大手就覆在霍馨怡的小腹上，这里是霍馨怡的孩子，他满心想着，若是君哥不喜欢孩子就好了，他可以养着，若是生个女郎，他定教她上山打猎，霍馨怡可还没见识过，他跟娘在山上学的一手好弓箭，他娘都称赞他，若是生个女儿身，定能做个征战沙场的武将！若是生个小儿郎，那他也一定会让霍馨怡给他请最好的讲师，定将他养的同君哥一般，一身的书墨气息，不能像他这般，如此魁梧健硕！也亏得怀里这个女人喜欢，换个人，怕是要嫌弃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要醒了，陈冬末就那样牵着嘴角静静地等她睁开眼睛。
霍馨怡睁开眼睛，还有些困倦的嗓音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脑袋拱在冬末的怀里，男性特有的荷尔蒙味道充斥着霍馨怡的每一根毛孔。她记得有本书上说过，如果有个异性，他不涂香水，也没有用任何沐浴露，你若还是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便是因为你喜欢这个人。
霍馨怡在陈冬末的怀里把头发拱的有些凌乱，陈冬末顺了顺她凌乱的头顶。
“做什么一直闷在我怀里，也不怕把自己给闷坏了。“
胸口处女人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第一次觉得从你怀里醒过来，这样幸福。“
陈冬末宠溺的拨弄着霍馨怡的发丝。
“那往后我便都这样抱着你。“
“好“
陈冬末轻拍霍馨怡的额头
“该起了，我听外面的人像是很早就已经守在门外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他们没进来，我便也舍不得弄醒你。“
霍馨怡懒懒的从陈冬末怀里爬出来，又捧着陈冬末的脸看了又看。
“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是我家的夫郎！嘿嘿嘿，往后谁要敢说你丑，我定要拔了他的大门牙！我家的夫郎那可是是顶顶好看的男子！“
陈冬末笑着挥开捧着自己脸颊的小手，下了床去给霍馨怡拿衣服。
下人们听着里面穿衣下榻的动静，也端了洗漱吃食进来伺候，从前原主在的时候，也是跟赵子潇在各自房里用早饭的，只是下人们知道大夫郎宿在主屋，所以也将陈冬末的早饭一并端了进来。
两个人正吃着早饭，霍馨怡暗暗的给陈冬末使了个眼色，陈冬末也吃的差不多了，当即放下筷子。
“主君可起了？“
一个小斯轻脚上前回话
“回大夫郎，主君已经用过早饭了。“
陈冬末点了点头，又对着小斯嘱咐。
“你去和主君说，就说夜里家主睡得不踏实，我哄了半夜才得睡下，今儿个起的晚了，这边儿等家主去了衙门，我就去给主君请早！“
小斯摸了一把汗，连连点头退出去。
霍馨怡又再桌子挡住的地方暗戳戳的给冬末竖了一个大拇指。
冬末基本上已经知道自己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了，霍馨怡也不担心赵子潇会为难他，毕竟都是演戏，提前也都打过招呼了。用完了早饭，霍馨怡便大步一跨，去了县衙。
霍馨怡一连四日没去，好在桐县这个地方穷啊，人人都饿着也没什么官司可打，县衙倒也没啥事儿，冷冷清清，几个衙役也在角落里面打着瞌睡。
没人注意到好几日没上衙门的霍馨怡，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内衙，安静的只有鸟叫和夏日的蝉鸣。就在霍馨怡拐弯儿要进放着案文和桐县各种地图资料的那间屋子时，嘭～跟一个女子撞了一个眼冒金星。
“这是谁啊！眼睛瞎了吗！“
女子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揉额头，一眼也没看霍馨怡。
霍馨怡也揉着额头，顺带着在记忆中翻找。
这女子应该就是桐县的师爷，霍馨怡的同窗好友，顾苗。
顾苗家里穷，原本是书院里成绩顶好的，就连乡试也是第一名的魁首。奈何家里母亲一场大病，花光了家中所有银钱，顾苗也再没有能力前去参加京都的会试。
霍馨怡高中被分配到桐县做县令的时候，便也带上了家中困顿的顾苗给自己做师爷。终归也是能领着官银，顾苗的爹，也能过得好些。
“顾苗！你这是火上房了！“
顾苗一听声儿，一把就抱住了也同样坐在地上揉额头的霍馨怡。
“老霍！你可是要吓死我了，连着好几日都不来衙门，我上你府上问了好几趟，他们都说你有事儿出去了。这都四天了，你这是上哪儿去了！我这两天急得牙都肿了，你就不能跟我吱一声啊！“
霍馨怡没好气儿的推开顾苗想要捂死自己的怀抱。
“你快松开，跟我进屋，我有事儿跟你说！“
顾苗赶紧扯着霍馨怡起来进屋，直觉告诉她，霍馨怡接下来要说的，一定是个天大的事儿。
霍馨怡理了理裙摆，坐在桌案里，顾苗看看四下没人，也不管那些个礼节，扯了把凳子也准备坐在霍馨怡旁边儿听她说，屁股还没挨着凳子边儿，霍馨怡一句话冒出来。
“我要升官儿！“
扑通一声，凳子歪了，顾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说啥？“
霍馨怡斜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顾苗，伸手把她拽起来。
“我说！我！要！升！官！“
顾苗赶紧伸手去摸霍馨怡的额头，还没摸到就被霍馨怡一巴掌拍下去。
“我没病！我就是要升官！“
顾苗又伸头看看外面的日头，离正午还早着呢，应该不是晒的。
“霍馨怡，你是桐城县令你知道么？“
霍馨怡点点头
顾苗又说
“桐城县令只有老死病死的，没有一个是因为升官而离开桐城的，你不知道吗？“
霍馨怡又点点头
顾苗接着说
“桐城到底有多穷，你心里是没数么？我随你来桐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陪你在这桐城老死。如今咱们都来桐城六年了，你这是抽的什么妖风！“
霍馨怡突然伸手握住住顾苗的手，还给顾苗吓了一跳。
“老顾，你信我！我遇到高人指点了，我能让桐城繁华起来，只要你肯帮我，不出一年，我定带着你升官，走出桐城！“
顾苗疑惑的看着像是中了邪的霍馨怡。
“老霍，你确定你是遇到高人了？不遇到鬼上身了？“
霍馨怡腾的一下站起来，又把顾苗吓了一个趔趄。
桌案上翻了半天，找出了桐城地图，摊开来给顾苗看。
“你看啊，这桐城方圆百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山林，这里一年四季都是温暖的，雨水也是最为常见的，密林也使这里十分的潮湿。山林就是老天爷给桐城最好的馈赠！我们不需要田地和庄稼！我们只需要靠着这些山林，我就能让桐城变成金城！说不定到时候高升的调令来了，你都不愿意走！“
顾苗也渐渐严肃起来，指着地图对霍馨怡解释。
“老霍，你说的都对，可是这林子能有什么作为？蛇虫鼠蚁暂且不说，你是打算让整个桐城县的流民跟着你上山打兔子吗？“
霍馨怡冲着顾苗的后背一拍。
“打什么兔子！我们种蘑菇！种木耳！种药材！总之你信我的，我知道该怎么做。我需要你帮我！“
顾苗皱着眉头微微侧头紧紧盯着霍馨怡看着桐城图的侧脸。
“霍馨怡，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治理桐城吗？“
霍馨怡抬起头，目光坚定。
“是！我要桐城所有人都活下去，风风光光的活下去！“
顾苗伸出手，按在霍馨怡指着桐城图的手上，收起脸上所有的惊讶和疑惑。
“好！当年是你拉了我一把，如今我便随你做这马前卒！“
顾苗回身搬出桐城户籍册和桐城税账，坐在霍馨怡桌案西侧的小桌上，开始给霍馨怡分析桐城现况。
“如今桐城现有已登记流民八万人，未登记的大约有五万。共有山林大小十四座，薄地四十亩，因着桐城贫穷京都人人皆知，所以桐城被朝廷特赦，税收是咱们凤朝国最低的地方，每年只需缴纳税收二十万两白银，也因桐城田地不足，军需粮草也无需在桐城征收。桐城如今最为富裕的便是城北刘家，刘家世代都在桐城，他们家是靠着长子与京都一家镖局联姻得来的好处，常年在桐城收山里或村民打来的皮子和采摘的药材，通过长子的关系运回京都，高价卖给都城的达官显贵。可终究山里也就那么点儿野物，也就只有刘家买得起。至于你说的蘑菇，我倒是知晓一些，山中蘑菇泛滥，可总有流民误食从而中毒身亡。如今也没有几个人敢去尝试，至于你说的木耳，我不知晓此为何物，但你若有把握，也大可一试。麻烦就麻烦在，咱们没有多少可用的田地，若要开山种植，需大量人手，而流民已是食不果腹勉强度日，如今你要他们出来劳作，工钱倒是其次，粮食才是最关键的问题，首先便是要让他们能劳作之前，先吃饱饭！至于人口之大，一开始我们也用不到那么多人，一个人一天最低十文粮食，一月三十日便是一人三百文，十个人便是三千文。那便是三百两银子！如今我还不晓得你这种植法子都需要什么农耕用具，这最贵的便是农具！现如今六月，正是盛夏，咱们县衙征收的税银只有十万两白银，距离年底还有六个月，若是不拿出来，年底上交的税银便没有问题，若是拿出来，且收不回这税银……你官位不保！还有可能要遭受牢狱之灾！“
霍馨怡坐在长长的桌案前，看着小案前一脸严肃的顾苗，她能说的如此详细，应该是也很想让这桐县富裕起来吧，可她是个师爷，背不起这责任。
霍馨怡长舒一口气
“我的顾师爷！你愿不愿意陪着我赌一把？若败了，我会把你摘出来，大牢我来蹲！“
顾苗呆愣片刻，缓缓起身，整理好了桌案上刚被自己翻的凌乱的各种册子，裙摆一甩，站在霍馨怡的长桌前。
“老霍，我们同窗四载，我又给你做了六年的师爷，当年家母病故欠下诸多债款，是你挪了夫君的嫁妆与我还债，又将我父女二人接来桐城做师爷，这才得以体面的活着。三年前我父思母过甚故去，你县令之身为我父亲披麻戴孝！我醒得你这次是认真了，但我顾苗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更不是背信弃义之人！顾苗身无长物，更无家室拖累，牢狱孤寂，夫君可跟不进去。你若不带上我，谁能与你畅谈解闷？“
霍馨怡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原主啊，你还给我留了个好姐妹啊！我真算是谢谢你了！
霍馨怡直接站起来，绕过长桌一把抱住顾苗。
“老顾！我可真是爱死你了！你信我的，我指定不让你陪着我蹲大牢，我得让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