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定情
忙完漫红姑娘嘱托之事的钟沔，一出烟雨楼便被马行街上的场景震惊了。
才几日的光景，街头街尾不知何时高高挂满了红灯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充满了欢声笑语，而里面大多数是结伴同行的青年男女，他们脸上映照着喜悦的光彩。
街上同时也摆了许多铺子，在卖花灯，绝大部份是凫雁、鸳鸯、龟鱼等动物的形状。有些上面还用了彩绘描边点缀，毫无疑问给花灯又镀上了层精美，直叫买灯的男男女女，陷入了一番甜蜜的纠结。
钟沔对这些并不在意，步伐丝毫没有停顿，径直朝前走。
云霄楼的后院里，贺晓烟也陷在挑花灯的纠结里，却没有那种甜蜜感。
她一番踌躇下，选择了一个梅花样式的花灯，可瞥间石桌上鸳鸯样式的花灯，贺晓烟此时又犯了难。
她半托着脸，不停摆弄着石桌上各式各样的花灯，实在是选不出来，烦躁得抓了把头发，放弃了挣扎。
杨浦被她逗笑了，在贺晓烟的怒视下敛住了笑，安慰道：“重点不是在灯，而是借机让他们去参加花灯游。”
贺晓烟恍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随手拿了一个花灯：“我去跟师姐说，轩那边就交给你了。”
杨浦笑着点了点头，拿起他早就选好的龙形花灯，满脸戏谑，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轩老弟啊，轩老弟，机会送到你面前，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九月廿九花灯游，金陵城的特有风俗，每年一次，为了祭奠爱情，也为了祝福爱情。
传说，在金陵城还是个无名小城的时候，城中常年大旱，百姓多死于此。当时的城主爱民如子，日日向神明祷告天赐甘霖，他的诚心感动了天上的一位金陵娘娘。
金陵娘娘流下了一滴泪，帮助城主解了旱灾。机缘下城主，在那滴泪化成的湖里见了金陵娘娘，并对她一见倾心。
怕金陵娘娘孤独，日日提着亲手做的花灯，去泪湖陪着金陵娘娘的幻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金陵娘娘也动了凡心，显出真身与痴情的城主私定了终身。
纵使两情相印，可神人难白首。
金陵娘娘因动情犯了天规，便被永生永世罚在泪湖底。城主知道后，为守白首情誓，决然提着花灯投身于泪湖中，在也没有上来。
有人传言城主没死，正在湖底陪着金陵娘娘，用那盏花灯照亮湖底。
后人，为了悼念金陵娘娘和城主，特把城改名金陵，并在九月廿九这天在泪湖点上花灯，称为花灯游。
后来的后来，因为世俗羁绊不能相守的男女，就会在这一天提着花灯来到泪湖，祈求金陵娘娘他们能够庇佑他们，有情人终于眷属。
于是花灯游这一天，也成了金陵男女的定情节。
只要他们相爱，只要他们在相爱，最诚挚的祝福就会从泪湖开了花来。
贺晓烟一句句的向罗殷道明了花灯游的来头，见罗殷心不在焉的转着她带来的凤凰花灯，急问道：“师姐，可感兴趣，可愿今晚去那泪湖瞧瞧？”
花灯游？罗殷停下了手中动作，鬼使神差地往窗口望去。
下面，杨浦提着花灯也同轩说着什么，虽听不太轻，可罗殷又怎么会猜不透谈话的内容呢。
忽然，轩感受到了什么，往头顶望去，寻到窗前的那双眼，一时间，四目相对，相撞的视线凝结住了时间的流逝，仿佛一眼万年。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罗殷，可最先移开目光的却不是她。
而是轩，他带着他那惊喜而又惶恐的目光，慌乱地逃走了，徒留下不明所以的杨浦。
罗殷眸光微僵，闪过丝心疼。轩还以为自己害怕他吗？
不知何时凑上前的贺晓烟好奇道：“轩怎么走了。”
罗殷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贺晓烟心一紧，顾不得楼下同她交流进展的杨浦，喊道：“师姐你要去哪里啊？”
罗殷摇了摇手里的酒壶，笑道：“找地方喝酒。”
听见罗殷这么说，贺晓烟的心顿时凉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去追她。
像师姐和师哥这样的人，怎么会守着所谓的情爱呢。他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比情爱还大的事！
这样安慰自己，贺晓烟心里才又了几分慰藉。
夜晚，花灯点满了街，犹如白昼，却比白日的光，更为炫目多彩。
伏梨瞧着把花灯小心呵护了一路的少爷柔声道：“我把你拿一会吧，少爷。”
徐鸷清想也没想出声拒绝了，他满眼期待得憧憬着，仙子姐姐收到花灯的样子。
偶然间想起来了那个传说，情不自禁道：“伏梨，你说，给金陵娘娘送花的城主，也是这么忐忑的心情吗？”
伏梨望着徐鸷清怀里的牡丹花灯，眼里泛起了迷茫。
她也不知道，但她希望，捧着一颗心来的少爷，能被罗姑娘捂住。
老城主啊，我家少爷同你一样，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希望你可以祝福少爷，得偿所愿。
伏梨沉吟了片刻，半开玩笑道：“少爷，要是紧张，还是我去帮你送给罗姑娘。”
徐鸷清笑了一声，望着来往提灯的男女，目光坚定了许多，连带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罗姑娘出去了！
这件事，让伏梨脑袋猛得白了一片，她小心翼翼观望着少爷的神情，心里不禁替少爷难过。
贺晓烟看着面前脸色复杂的主仆：“徐少爷，你们找师姐是有什么事吗？”
徐鸷清苦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
一旁静默的钟沔，突然开口道：“师姐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人多的地方？那就是泪湖！
徐鸷清眸光顿时活了起来，感激得看了眼钟沔，就忍不住朝泪湖的方向飞奔而去。
贺晓烟静静凝视着钟沔，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慢慢弯成了一个月牙。
能用冷面说出这样话的，怕是只是师兄了吧！
泪湖边上的一棵大树里，罗殷正大口大口灌着酒。
她的脸被酒气熏得通红，眸子似醉非醉，似有似无的盯着灯影浮动的泪湖。
短短几口酒的功夫，湖边男女的面容变了又变，他们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往往复复，不变的就是：来人都是一男一女。
正为此而发笑的罗殷，目光一顿，戛然止住了笑。
一个独身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提着一盏灯，学着周围的男女，虔诚的闭眼祈祷。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求金陵娘娘你们......保佑......罗殷......能幸福！”
罗殷登时呆了，压抑在心底的情感疯狂在心口猛长，她只觉得全身的血都被抽给了心脏，它剧烈的跳动着，“砰砰砰”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啪”的一声，树枝断了。
酒壶摔了下去，人被稳稳地接进了怀里。
罗殷愣愣凝望着男人眼中未灭的余悸，心头一颤，鬼使神差的抬指覆了上去。
女子冰冷的指腹，烫的轩合上了眼，颤抖的身子还是泄出了他的慌张。
罗殷指尖轻柔的滑过他的眼眶、鼻峰、嘴唇如一阵清风，让他无法抓住。
“我永远都不会怕你。”还没等轩反应过来，额间猛地一凉，她的额正抵着他的额，轩顿时僵住，不敢喘息。
“轩，金陵娘娘他们会庇佑相爱的我们幸福吗？”
这句话成了一颗巨石，砸开了轩紧合的双目，连带着砸晃了他的怀抱。
他心神颤动，紧紧收紧了怀抱，害怕怀里的人掉下去。
是梦吗？
罗殷静静等他缓了许久，可他目光恍恍惚惚，久久不能平复。
她从他眸子里看看见，闪烁着的震惊，闪耀着的幸福，而慢慢的它们被绵绵的柔光挤满。
他好看且明亮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月，在月尖处，赫然，滴落一颗鲜艳的红珠。
罗殷盯着那颗泪，神情动容，挽住轩的脖子，吻了上去。
一颗绽放的花，留在了他的脸上，是她的唇种下的，似乎是某种印记，象征着幸福。
人们的惊呼声突然响起，在众人的注目下，泪湖中央开出一对并蒂莲。
它们从水中而来，脱水而生，花瓣晶莹剔透，花梗洁净无瑕，仿佛要见证着什么，祝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