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因果循环

艾琳德拉转过身，伸手抹掉泪痕。她不想听李鸣的鬼话：

“我去把维姬给你带过来。你先去湖边。”

李鸣摇头拒绝。

他为艾琳德拉的愚蠢而吃惊。她明明掌握了足够的知识和技能，却无法在这种时候做出正确判断。

李鸣耐心给她解释：

“不，你得杀了我。我虽然不懂那个设施的技术原理，但很明显，它是为了解决威胁而存在的。”

李鸣锤了锤自己的胸膛，说：

“瞧，我就是那个威胁。杀了我，你有你的功劳。让维姬留在中央树庭度过余生，这是这个交易你要接受的代价。”

艾琳德拉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鸣，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说这些话！

“快去湖边，往那边走，很快就能看到太阳！”

李鸣站起来，用同样音量，好像以为只要声音够大，艾琳德拉就会听似的：

“你不明白，艾琳德拉。活着对我来说很痛苦，我处在连续的永无停歇的认知行为之中，我每一秒钟都在接受的迟钝的感官回传的信号，没人在乎我是否能够选择接受，太累了，这样太他妈累了。杀了我，杀了我吧，求你了。”

李鸣抓起艾琳德拉手，按在自己的额骨上，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再次扩大了音量，但他的话里一点儿也没有请求的意思：

“弄死我！你怕个屁，我只是个亡灵生物！”

艾琳德拉咬紧牙关，泛红的眼框憋出一个狠厉的眼神。

她推了李鸣一把，把李鸣推出三米开外，然后像大人那样，指着一个方向：

“往那边走！你最好在我把那女孩带过来之前到！”

李鸣伸手插进怀里，将错位的肋骨摆正，站起身后沉默了。

他本能的就要反驳，但艾琳德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树叶形状的胸针，扔给他：

“绑定了我的权限，能让你升起水桥。”

李鸣没有接，她扔胸针的时候力气太大了。

他没反应过来。

胸针击中李鸣胸口偏右的位置，把他的长袍打凹了进去，然后硬生生在李鸣的肌肉伪装层上面打出了一个洞，掉进他肚子里去了。

李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看着艾琳德拉。

她一下子笑了起来。

她像驱赶小动物一样说：

“快去——快去！去去去！”

李鸣还站在原地不动。

艾琳德拉咬住下唇，她猜测自己不走之前李鸣不会放下面子离开，因此最后看了一眼李鸣便利落的挤入了丛林之中。

等她再也不可能回来之后，李鸣把肚子里的胸针掏出来，放在手心看了看。

树叶形状，绿金绿金的。

叶片的茎块缠绕着菱形的金属线。

李鸣并没有同意她的请求，而且她那也根本不是请求，她那是命令。但是命令谁？自己吗？

李鸣不存在的大脑几乎宕机了。

他紧紧抓着胸针，迈开脚步，张开嘴，还想说什么。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那脚步一落下就再也听不了了，他按照艾琳德拉指着的方向跑，一刻不停，用尽全力，让自己残缺的身体竭尽所能，跑到自己所能跑到的最快的速度。

魔力鼓胀，关节在摩擦中不断发热，直到自身焚毁，李鸣可以奔跑到直到魔力结晶耗尽的那一瞬间。

忽然间，黄昏的光芒从暗绿色的藤蔓之间迸裂开来。

李鸣习惯性的眯起眼睛，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早就不需要这样做。

他离开中央树庭的范围了。

……

大概是晚上7点左右，艾琳德拉才把维姬送过来。

她把维姬背在背上，跑过来的时候还是一脸不安。

也许精灵处理情绪变化的机能天生就要弱些，这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李鸣早就把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爸妈还没完全相信你走的理由。”

“现在就带着这女孩走。”

维姬跑到李鸣身边，然后转过身和李鸣站在一起。

李鸣觉得这不是办法，他问出心中的问题：

“我要走多远？”

艾琳德拉走过来在李鸣身上摸索着什么，她摸了半天没摸出来，便说：

“胸针呢？为什么不升起水桥？”

李鸣举起右手，在艾琳德拉身前摊开：

“我要走多远？”

艾琳德拉把胸针接过来，然后说：

“它是向下兼容的，用魔力刺激根部，也许哪一天——”

好吧，她完全没听李鸣的话。

李鸣转头看着天空上的紫粉色银河：

“别害怕，看你那样。又不是你搞砸的。我要走多远？艾琳德拉。”

艾琳德拉不知道李鸣在看什么东西，她也看过去：

“我怎么知道。也许到世界的另一边？那边是海。你应该试着在海面上找个小岛什么的……”

李鸣低下头：

“算了。”

他早就想通了，此刻不过是给艾琳德拉做一个表态。

他转过身，把胸针从艾琳德拉手里拿过来：

“谢了。”

李鸣走的很潇洒，他拿着胸针，学着艾琳德拉从传送阵那边过来时把胸针往断桥的柱子上按。

但那东西不是这么用的。

艾琳德拉突然担忧起他有没有在外面生存的能力，她正要走过去教他怎么用，这时，一个精灵语的声音从三人背后的森林里传出来：

“艾琳德拉？”

艾琳德拉瞬间屏住了呼吸，她马上调整了神态，但不确定自己那瞬间的异常有没有被同族发现。

她回应道：

“卡尔塔恩。你来了？”

那被艾琳德拉叫做“卡尔塔恩”的精灵是一个年轻的男性。

当然了，所有精灵都很年轻。

这导致李鸣完全无法从外貌上对他们的社会阅历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如果是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经历过因果律滞胀器项目，鬼知道他能不能从李鸣身体上看出点什么？

那男精灵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从灌木的遮挡中露出来。

他先看着艾琳德拉，然后看向李鸣，最后看着维姬：

“你有一个特别的客人。”

一台会动的电冰箱自然怎么看都很特别，目前只有精灵会把他这台电冰箱当人看，他们口中的“特别”大多是善意的。

然而，现在李鸣不确定这男精灵话语中的“特别”，是否意有所指。

李鸣刚刚还以为自己想通了，不，他根本没有想通。

李鸣强迫自己的腿动起来，来到艾琳德拉身边。

艾琳德拉表情不变，但体态传达给李鸣的意思是：别过来！

李鸣还能怎么办？早说了直接弄死他，至少那时候能死在认识的人手上。

他站到艾琳德拉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是朋友。”

男精灵好奇的看着李鸣和艾琳德拉。

他的绿眼睛看的李鸣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星界树在爬。

李鸣犹豫了一下，补充道：

“虽然我只是个骷髅怪，但别担心，我不吃人。”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笑点过低以至于说出来应该罚款。

可是那男精灵好像真的被李鸣逗笑了，他露出弧度更大的微笑，转身便走：

“抱歉。我不该过来，这是你们的时间。”

他离开了，但消散在空中的安全感一点儿没有追着李鸣和艾琳德拉包围过来。

尤其是艾琳德拉，她脸色惨白，像是做完坏事之后终于被可怕的后果吓到。

艾琳德拉在李鸣右臂拍了一巴掌，她收了力气，没有直接把李鸣打散架。

她说：

“不能从传送阵走。”

李鸣扭头看了看那个在月光中发亮的湖心岛：

“这破地方到最近的人类王国有多远？”

艾琳德拉看着李鸣，说出一个更可怕的数字：

“大概七千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