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与你

李鸣失踪后，菲格罗亚伯爵宅邸的聚会已经连开了三个月。

菲格罗亚伯爵夫妇似乎要把整个库迪利亚叫得上名字的人物全部叫来个遍。

他们好像只有在人声鼎沸时才能睡得着觉。

在这样的聚会里，很难说要不受欢迎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得上不速之客。

然而今天，他来了。

守门的士兵想对他拔剑，被李鸣捏着剑刃送回剑柄，使其被自己的剑柄戳死。

士兵的同伴当场被吓傻，他已经看见了李鸣破布之下的骷髅脸。

他们知道这是谁。

警戒的目标一直流传在舞会歌声的阴影中，一个骷髅人。大家都说那是法师的亡灵傀儡。

这自然很奇怪，亡灵傀儡，法师的玩具，小孩子都不当回事的东西为什么令伯爵这么在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月几个银币卖什么命，他们的队长自然用自己的渠道知会过他们了。贝纳维德斯教宗国的战争正与亡灵傀儡有关。傻子都知道，傀儡不过是一个变态法师的马甲。

听说他不止好色贪财，还喜欢踢男人的蛋。

然而李鸣只是看了卫兵一眼，对他的蛋却没有表现出多么浓厚的兴趣。

他很平静的左拐进入了菲格罗亚伯爵商店街的长廊，向菲格罗亚伯爵中心的宅邸走去。

士兵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搞错了，这亡灵傀儡的步伐过于正大光明，看起来不像是没受邀请。

一路上有许多人对李鸣投以奇怪的眼光，但没人敢拦他的路。

他走着走着便揭下了自己的兜帽，有几个带着羽毛头冠的女人发出尖叫，李鸣便继续卸下自己上半身的破烂黑袍，系在腰上。

他的手划过光滑的石头护栏，发出不和谐的啪嗒啪嗒的声响。

人们的目光越是恐惧便让他觉得越爽，他哼着歌，听着舞会的乐曲逐渐停歇下来，突然发出大笑。

疑似精神已经失常了。

恐怕只有李鸣自己才能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自在，多么爽！

他融掉进入菲格罗亚伯爵庄园的门锁，穿过长廊进入庄园内。

充沛的水晶灯照明让这里的光照条件和白天没有两样，菲格罗亚伯爵没有接入电灯，他们没有那个胆量。

宅邸一楼铺着红地毯，一个女仆慌里慌张的从走廊上走过，在她就要经过李鸣身边时，李鸣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女仆身体抖了一下，缩着脖子哭泣着说不要杀她。

“怎么会呢？”

李鸣的声音甜蜜的让人恶心：

“你的主人在哪里？告诉我真正的答案，真正的答案。我这次，只问一遍。”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仆捂住嘴：“他们只告诉我往东去了……”

李鸣收回掐住她脖子的手：

“你对这里很熟吗？你是这里的女仆。”

“熟，熟的。我熟的。”

“你觉得他们会往哪里跑，这地方一定有暗道，咱们两个一起想想吧，思考思考。比如，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些迷人的小秘密……”

李鸣只是随口询问，他说话的时候在用魔力干涉感知整栋楼的状况，但瑟瑟发抖的女仆真的供出了一个有趣的秘密。

宅邸西侧二楼有一个房间换的地毯总是比隔壁房间短2米。

许多女仆推测那里有一个夹层，这秘密只有能在西侧工作的女仆，而且必须是常年干活的女仆才知道。

菲格罗亚伯爵的不幸让李鸣忍俊不禁。

连老天爷都不帮他们。

这就对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果。

“你家里缺钱吗？”

女仆没反应过来，李鸣又拍了拍她。

她被李鸣拍一下就缩一下头，像鸵鸟一样，可爱极了。

“随便拿点什么东西走吧，也许菲格罗亚宅邸今晚就要不复存在了。”

说完，李鸣的掌心喷出气流。

女仆被推力吹飞，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再爬起来。

那骷髅人已经不见了。

李鸣已经离开走道，他穿破窗户来到了宅邸空中。

在更高的视角，他很快的找到了正在护卫的保护下前往西侧宅邸密道的菲格罗亚伯爵夫妇。

李鸣的电量所剩不多，实际上只剩20%不到的电了。

换手机现在已经弹红色警报，飞只能飞十公里。

他现在什么都敢做。

他踩着走廊外的窗棂上雕刻的天使雕像，在走廊内菲格罗亚伯爵夫妇震惊的眼神中打开了窗户，跳进了走廊里。

整个过程没有伤及一草一木，他还返身关好了那嘎吱作响的窗户。

菲格罗亚伯爵夫人还保持着三个月前的模样，她保养的很好，只不过面孔中的狰狞破坏了她那份自在的美感。

李鸣这几个月经历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她这三个月大概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

要知道为了确保那个穿越者彻底死掉，李鸣可是看着他一点点儿抽搐着失去心跳的。

她也没有经历过天人的威胁，女天人在地下实验室回头的那一眼李鸣真的以为自己会这么死掉。

她也不知道希望破灭之后的痛苦，决定背叛自己整个族群的心理压力和梦境幻灭的窒息感。

“约——”

菲格罗亚伯爵开口的瞬间身后的卫兵试图抽剑，剑刃铿锵声掩盖了身旁一人掏出魔药的动作，李鸣同时抬起手，一根火柱轰然在过道中炸开，菲格罗亚伯爵半个身体在熔岩中化为废水，菲格罗亚伯爵夫人捂着耳朵，因遍地的残肢碎块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听不见了！我听不见了！”

她回过神后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自己暂时耳鸣的事实。

李鸣觉得很讽刺，她身旁还有两个断了手的卫兵没死，他们可不比她要痛苦的多？！

她马上注意到了李鸣，扒着墙的双手连试图把自己往后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地摊上黏糊糊的血水已经煮沸，她被烫到后看着那些漂浮在血水上的内脏，表情难看到极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李鸣，然后捂着鼻子开始哭。

李鸣走过去，没有与她靠得太近。

主教瞬发的三层光盾让李鸣印象深刻，那不是他自己瞬发的法术，而是某种“圣遗物”产生的效果。

万一夫人身上也有圣遗物呢？

“你是怎么传信的？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夫人只是重复呢喃着不要杀我。

李鸣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人被吓傻了不愿意接受现实，要么给她更大的刺激用刑，要么就只能等。

维姬和战俘营已经教了李鸣这道理两次。

李鸣靠在墙边，等着等着忽然听到楼道底部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一个男人便带着卫队赶了上来。

但那个男人冲上楼梯，看见靠在墙边的李鸣的时候，却是猛地愣了一下。

李鸣认识他。

那是朗格尔男爵。

他快速确认了走道中的情况，没有被吓到，只是眉头紧皱。

他认出李鸣和倒在血水里哭泣的伯爵夫人了。

他挥手让身后的卫队不要上来，但已经有一个士兵不巧看到了李鸣，以及走廊中的惨状。

朗格尔男爵独身一人踏着长靴，走进血水里。

李鸣看着他。

他看着地面粘稠的血水，问：

“约德尔？”

李鸣点了点头，不否认自己的身份：

“是我。你怎么在这儿？”

男爵叫了一个卫兵的名字让他过来。

就是之前那个不小心看到走廊里是什么情况的那个倒霉蛋。

他紧绷着脸，恐怕已经把这辈子的七七八八回想了好几遍。

男爵让他把两个断了手脚的病人抬走，然后自己去扶起伯爵夫人，让她靠在墙壁上休息：

“贝纳维德斯教宗国开战了，特别军事行动，你离开后发生的。罗奇一直在找你。”

“保持呼吸，不要着急。”

男爵对夫人说了这么一句，看着李鸣说：

“我的领地已经成了前线，只能后退到伯爵领地来处理政务，维姬也住这里，她把你的电灯生意全面搬了过来。她也一直在等你。”

李鸣摇了摇头：

“这就算是正式回答？你放心，我不会杀维姬，也不会动你们，我又不是杀人魔。乱想什么？

老法师呢？”

男爵尴尬的笑了笑，似乎安了心：

“他也在领地那边，那边的魔法问题都是他在处理。不然罗奇一个人处理不过来，他房地产生意亏惨了，好在卖法杖又赚了回来。”

远处的卫兵小心翼翼的把一个人放到地毯上，地毯湿的就像沼泽，他喘着粗气跑到另一个身边去拖他。

李鸣想了想，说：

“我去另一个世界走了一趟，有一个足以灭世的不稳定分子来我们的世界了。”

男爵哑口无言，李鸣的话题过于跳脱，他问：

“什么意思？”

李鸣：

“字面意思。”

李鸣本来懒得解释，但男爵毕竟和他有过交情，他还是愿意为他费一点口舌：

“天人。

最明显的特征是紫色虹膜和白色翅膀。

详细信息需要从教廷那边打听，他们全身几乎都是高密度的魔力结晶，能撕裂空间，穿越维度……当然我说这些你可能听不懂，回头告诉老法师一声吧。对了，我在来这里的时候这女人就知道我的信息了，她知道我来了，这种超距通讯手段是怎么回事？”

“信。”

伯爵夫人终于恢复了冷静，她努力保持着风度，但那黏在衣服上的血水就像硫酸一样让她感到刺痛。

她不断试图用手把身上的血擦掉：

“是信。”

“说详细点，对了，你现在去吩咐几个卫兵把你领地里的魔力结晶拿过来。我要全部。”

李鸣是对夫人说的，夫人看了朗格尔男爵一眼，他就是对自己说的。

夫人没想到李鸣会允许她接触卫兵。

她也许更没想到李鸣会让她走。

但当她抬起头，看见李鸣眼睛里的绿光的时候就什么都懂了。

李鸣根本不怕。

【你他妈敢威胁我，我就敢杀了你全家，炸了这个城市，然后灭了尔顿王国。】

聚会冲淡的恐惧再一次浮现在夫人心中，三个月前李鸣在舞会阳台说过的话令夫人精神恍惚。

他说的是真的。他是个杀人魔，他真的会灭掉尔顿王国。

他已经灭掉了露维娅格。

只是在三个月前，在舞会阳台那儿的时候，他还没下定决心。

夫人魂不守舍的与拖尸体的卫兵擦肩而过，她去走廊那边说了什么，卫兵们连忙跑走了。

她然后主动走过来说起话，倒是缓解了李鸣和男爵的尴尬：

“精灵……精灵密信。只要写字，另一封信就会出现字迹。”

男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李鸣却懂了：

“你们用这种超距通信手段控制市场操控股价？梅德罗斯堡垒的那个侯爵也是？”

李鸣就知道玩经济没前途。

“嗯……”

“还通知其他人了吗？”

“没有。”

不一会儿魔力结晶被那个拖尸体的士兵送过来了，李鸣拿着魔力结晶攥在手里，感到电量开始恢复才继续问：

“露维娅格的事情你了解到多少？”

“失联了，说是变成了湖泊。那是你做的？”

这是男爵在回答，他还反问了李鸣一个问题。

李鸣摇了摇头：

“不是，是天人做的。”

李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可以说是他做的。

也可以说是天人做的。

但归根结底还是他做的。

他害了一整个城市的人口，粗略计算约60万。离开露维娅格时那商人告诉过他，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就算是全部上天堂都得把升天的路堵死。

李鸣转而对夫人发出嘲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主教已经死了，这次你打算给谁打小报告，有没有考虑过国王？我觉得国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夫人流下泪来，她没有话可以说。

李鸣笑了笑，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他的仇还没报完，菲格罗亚伯爵夫人知道太多她不应该知道的内容。

她一辈子都不能逃脱李鸣的折磨。

李鸣对她说：

“我要你管辖范围内的所有魔力结晶，不会出现经济上的亏损让人可以追查，电灯生意的钱能弥补上这段亏空。

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来过，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消弭影响，你的丈夫死于心脏病，其他一切照旧。以后你听维姬管。

然后我们聊聊间谍的事。”

李鸣眼色一变：

“你为什么会通敌？贝纳维德斯教宗国给你了什么好处？这没有理由。

你确定自己是菲格罗亚伯爵夫人本人吗？你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和认知能力处于正常状态，并不存在记忆上的异常吗？

回答确定，你就活。不然就死。但骗我，也会死。”

男爵显然没有听懂，但他没有发问。李鸣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夫人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她肯定了李鸣的问题，她认为自己不存在精神被控制的可能。

李鸣皱起眉头：

“那贝纳维德斯教宗国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卖国？”

菲格罗亚伯爵泣不成声：

“我没有……是国都的一位枢机让我们做的。要我查明为什么贝纳维德斯教宗国那边会出动红龙，我查到了你，亡灵贵族……梅德罗斯堡垒的事都是我和我丈夫推测的，证据还没有搜集来贝纳维德斯教宗国就开战了。”

“还有谁知情？”

“没了，真的没了，只有我和我丈夫知道，你放过我们吧……”

李鸣想不通这件事。

想不通他就不想了。

每次不都是这样吗？每次当他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的时候，就会出点意外让他清醒清醒。

“去洗个澡，然后工作吧。消除影响。”

李鸣随手让夫人滚开，也没理男爵，他随便找了个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让自己充电。

临走前，男爵问他要不要把维姬叫来，她也在宅邸。

李鸣没回答，过了几个小时门外有敲门的声音。

听身高肯定是维姬。

自从她生病和李鸣分开后，李鸣和她的关系就开始变得模糊不定了。

以前李鸣不让她走，那是因为他习惯性的监视她。

维姬自己也知道自己命系于此，她主动去迎合。

分开的三个月也许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已经不需要依靠李鸣生活了，这三个月有太多时间够她做假账，她完全可以在另一个地方为自己准备一个新身份。

维姬打开门，钻进阴沉沉的房间，然后把门关上，很久才过来。

飘荡在房间中的绿光小心的描绘着她和李鸣的距离，李鸣看她的眼神充满审视，这时她就知道李鸣不可能会像以前那样相信她。

李鸣把破破烂烂的黑袍脱下来，去脱被烧穿的长靴的时候维姬主动推开了他的手。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试图找回三个月前的默契：

“我来吧。”

她灵巧的脱了李鸣的靴子。

那实际上没有什么难度，除了固定用的系带，其他都烧烂了。

李鸣脱掉黑袍，扔给她：

“补好。”

维姬还想去解李鸣的挎包，他总是很宝贝那个挎包，去哪儿都带着。

她的手在李鸣肩膀上揉了两下，意识到没有之后被李鸣推开手。

她沉默着说：

“长袍有备件。我去一并拿给你。”

李鸣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睛里发出幽幽绿光：

“不，挎包没了就没了，长袍我就要这一件。你得亲手把它补好，像以前那样。”

维姬顿了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