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京观
张懿绝对是官场的老油条子。
公孙瓒跟对方墨迹很久，这厮能说的知无不言，不能说的全是机锋。
索性对方只是来监送军队粮草，公孙瓒也没了跟对方扯皮的心思，加上天色已晚，张懿舟车劳动，索性草草收场，各自休息。
赵参在督管护城河和运河工程同时，又对张懿从并州带来的辎重粮草进行了交接。
同年八月十五，一切就绪后，公孙瓒领着并州6000骑兵出了辽水，直入塞外。
剩余的2000步卒由两位别部司马分别率领，暂时在城内驻扎，拱卫辽水，同时督造运河和护城河。
赵参终于从辽水抽身，带着仅剩的600广阳骑兵，在辎重队周围盘桓护送，同时差遣信兵联络周仓、严纲两部。
即便前世已经见识过塞外的风光，可眼下的景色依旧让人震撼。
空旷，苍凉。
公孙瓒坐在马背上，目之所及，一片凄凄切切，中秋已过，气温迅速降低，草叶失去夏日里苍翠欲滴的模样，根系部分，已经枯萎，仅剩的头部茎叶，还在顽强生长，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青黄不接。
由于暴雨缘故，天空是一种近乎混沌的灰白色，仿佛被一层厚薄薄的尘埃笼罩，阳光艰难地穿透这层“纱幕”，洒下的光芒也是有气无力，没有蓝天白云的映衬，草原显得更加寂寥。偶尔有几缕似有若无的云丝在天边飘荡，如同迷失方向的旅人，不知该去往何处。
远处的天空与草原在视线的尽头模糊地交融在一起，像是一幅被时光晕染过的水墨画，色彩单调却又有着别样的韵味。
高长的草茎，在一波又一波的风浪里，高低起伏，像大地的脉搏在微弱跳动。
直到彻底被鲜血侵蚀的赤红飘带，在连绵不断的丘陵洼地中出现，血腥随风入鼻，秃鹫群遮天蔽日，斥候同样带来了详细情报。
“县侯，前方十里处，又发现鲜卑京观，头颅700余，根据尸体腐烂程度来看，至少有七天时间。一旁有石碑，上书——白马将军巡视北夷，何人不从？”
沿途已经发现了大大小小数十座京观，全是北夷鲜卑蛮子头颅，数目不等，大则破千，少则三五百。
也不知是严纲部，还是周仓部杰作，斥候至今依旧没有联系到积射军和白马义从，两支千余骑兵，就跟幽灵一般，彻底消失在了浩瀚的草原中，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至于京观，也曾亲自去观察过，两人做的很好。
由死亡堆砌成的小山，突兀地矗立在帐篷绵延不断的营地前方，旁边是按他要求所立，巨大的石碑。
大量的鲜卑蛮夷尸体，层层叠叠，相互交错，头颅则在外围从下往上，直到最高处挂在弯刀上，组成了小山外壁，仿佛一群野蛮灵魂被彻底囚禁，在挣扎绝望中，生生世世永坠于此绿洲。
尸体上的伤口，有的是被刀剑砍伤，创口狰狞，皮肉外翻；有的是被长矛刺穿，留下深深的窟窿；还有的是被钝器重击后的淤血和破碎的骨骼，更多的是。
尸体的姿态各异，有的四肢扭曲，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度的痛苦挣扎；有的面部狰狞，凝固着恐惧与绝望的神情。周围全是黑红色的泥土、残缺不全带着血迹肉沫的帐篷。
尸身残缺不全，恶心的黑褐色粘稠液体，从每一具尸体上滴落，散发着冲天恶臭，惨白的蛆虫密密麻麻布满所有地方，一团又一团，像蠕动的米球，到处都是，不时会有大块掉在地上。
没有流尽的血液混合着尸水，侵染了大片草场，蚊蝇蛇鼠遍地都是，整个天空则彻底被食腐鸟秃鹫统治，凄厉渗人的叫声，在草原上久久回荡。
死气，恐惧，笼罩在整片草原上空，这是公孙瓒想要的结果，只有以杀止杀，杀到这群蛮子胆寒，杀尽这群豺狼虎豹，将脚下这片天然草场，彻底纳入汉家儿郎版图。
京观不仅没有让这群并州骑兵胆怯，反而越发充满士气。
狂风漫卷，枯枝飞扬，公孙瓒勒马颔首，斥候退下后，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一直跟在他身侧的令支望族亲卫，立即拍马上来，恭敬等候命令。
“传令三军，立即加速行军直指拓跋邻部，告诉后方辎重校尉和赵参，全力护送粮草跟随大队，若敢懈怠，提头来见！”
“小人领命！”
骑兵机动性极高，如今已深入塞外700多里，公孙瓒手持纥骨戎绘制北夷堪舆图，眉头深深皱起。
周仓、严纲二部太过深入，眼下根本不知道对方在什么位置，若是被拓跋邻发觉，举兵围攻，只怕大事不妙。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的大部队，急速进击，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牵制拓跋邻。
可坏在，他并不知道，拓跋邻到底有没有发现这两支千人骑兵。
刚才斥候汇报，前方的京观，尸体腐烂程度已经有七天，也就是说七天之前，二人或分或合，屠了这支小部落。
时间紧迫，不容多想，他宁愿用身后这6000骑兵去换积射军和白马义从，也不容自己嫡系部队有任何闪失。
纥骨戎提供的地图上面，夏育这厮被围困地点距离此地，尚有700余里，昼夜行军，至少需要6、7日光景。
事情总是在朝着他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他却不得不努力去挣扎。
为了快速创业，在夏育被困塞外的节骨眼上，因势导利，虽然达到了统军步步高升目的，同样一脚踏入了洛阳漩涡。
太平道勾结鲜卑、乌桓幽州道徒郝通，在幽州刮起的这场风暴，于事态一步一步失衡中，最终将所有的压力全部丢在了他头上。
合上手中的舆图，轻吐一口浊气，公孙瓒再次招来一名亲卫，沉声下令。
“着左军、右军别部司马孙超、杨生分派百名骑兵向东北、西北方向搜索侦查推进，务必沿途追踪吾之骑兵和蛮子骑兵！”
“吾只有一个要求，在没见到拓跋邻之前，这草原上所有的风吹草动，吾要一条不拉的全部了然于胸！”
公孙瓒身后，旌旗猎猎，六千匀速骑兵组成的大型方阵，随着草原地势，高低起伏，明晃晃的兵器，散发着冷冽的幽光，形成了连接成片翻涌起伏的森冷海洋。
伴随着短暂的骚动后，两块巴掌大小的方阵从左右两侧分裂出来，脱离大部队，很快消失在草原深处。
草茎随风抛飞，大部队开始加速，血肉洪流在公孙瓒的带领下，直奔草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