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君臣之间(一)
“老夫为大汉疆土征战半生,如今又有救驾和拥立太子登基的大功,但不知陛下要如何封赏老夫?”董卓肥硕的身躯几乎遮挡了他身后一大半的官员,肋下的长剑剑穗上面似乎还凝结着已经干涸的血渍。
剑履上殿,董卓并非是第一个,但是如此傲慢的在金殿上对着皇帝指手划脚,公然讨官的,董卓似乎是第一人。
年仅七岁的献帝刘协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以司徒王允为首的一众官员皆低着头,生怕发出声音会被董卓的那把长剑刺穿喉咙。
站在董卓身后的吕布脸上带着令人胆寒的冷笑,忽然一声虎吼,骤然挥起手中长戟,就对着董卓的后心刺去。
“本侯奉旨杀贼!”
随着吕布的叫声落地,身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紧接着,耳边猛然传来一个娇柔而略带颤抖的声音:“陛下!”
吕布猛醒,忽的一声坐了起来。
身边,是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红罗幔帐,背后是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木质床围,一盏托着燃烧了一半的蜡烛的铜制烛台,在几乎透明的床幔外面若隐若现,一只小巧的玉手正试探着慢慢伸过来,去帮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陛下敢是又做了何样的噩梦?”仅穿着一身丝质内衣的敬哀皇后,一张小脸略有些泛白,惊异地看着吕布,问道。
吕布吐出一口气来。
自从误打误撞地成为了这蜀汉后主之后,这样的梦吕布做过不止一次,无论是斩杀逆贼,还是偷袭山东,或者血溅白门楼,无一不是令他汗透衣襟。
“陛下这几日总是被噩梦惊醒,想必是还没有完全康复,加上又于前几日出城平定叛军,难免心率焦脆,待明日臣妾再叫来太医为陛下诊治一番。”敬哀皇后温柔地梳理了几下吕布的长发,娇语道。
吕布拿开了她的手。
梦中,自己的身边本应睡着貂蝉的。
这叫吕布不由得又一次想起了这位敬哀皇后的妹妹——那位娇小可人的哀荷公主。只是不知在宫中为其修建的府邸进展如何,她何时能够真正的入宫。
“爱妃只管安睡,休要以朕为念。”吕布侧过脸去。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敬哀皇后的小嘴里发出。
“臣妾知道陛下心思,诸葛丞相回兵救驾,虽说晚了半步,却依然显出其对我蜀汉的耿耿忠心,众大臣皆因他归来而兴奋不已,尤其是那些曾被他指定掌管都城却又被你冷落的大臣,皆以为有了靠山。陛下是否是在忧虑这些人在丞相跟前联名讲述陛下之过?”敬哀皇后似乎猜到了吕布的心思,说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敬哀皇后,必定在这之前,真正的刘禅每逢诸葛亮归来都会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这不单单是因为诸葛亮受过先帝托孤,自己也要尊称其为一声“相父”,最主要的是因为诸葛亮掌管着蜀汉所有的政治、军事等权利,可谓是大权独揽。
人心难测,昔日的刘禅自然也不能对诸葛亮完全放心。
由敬而生怕,千古一理。
这也是刘禅在诸葛亮在世期间毫无建树的根本原因,并非是刘禅无能,而是诸葛亮太过强大。
不过,这一次,敬哀皇后猜错了。
吕布自然不会把诸葛亮放在眼里,就连昔日的先主刘备不是也曾被自己巧取徐州,无奈而龟缩在小小的沛县吗?
当然,吕布不是刘禅,他既不能像刘禅一样对诸葛亮惟命是从,也不会像当初的刘协一样对董卓和曹操只能委曲求全,他要叫世人知道,昔日的小温侯并非只是一位只懂得打打杀杀的莽夫。
天亮后不久。
“启奏陛下,诸葛丞相殿外候见。”一名值班宦官穿过层层叠叠的殿外武士群,急急慌慌地跑进大殿,跪奏道。
殿上的文武群臣纷纷侧目,有几个未经吕布允许,已经驱步来到了殿门口。
吕布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既然相父已经到来,你等可代朕出殿迎接。”
“臣等遵旨。”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候吕布的这一声吩咐。
随着话音落地,密集的脚步声涌向了大殿的门口。
跟随诸葛亮一同到来的,是那名曾经在大帐里奚落过蒋麟的武士,当然,没有得到吕布的允许,他是不敢擅自进入大殿的。
很快,在那名宦官的引领下,诸葛亮走了进来。
“陛下速起身迎候。”
声音来自站在吕布身后的一名宦官的嘴里。
这人年约五十左右,生得很瘦,一身土灰色的宦官服饰在他的身上显得极其肥大,声音尖细,令人想起刚刚生完了鸡蛋的老母鸡的叫声。
此人名唤黄皓,官居黄门令。虽然官职并不高,但却因为其是掌管着后宫的都总管,而历来不敢被人小觑。刘禅在世时,更是对其恩宠有加,其权势甚至超过了后宫里的一些妃嫔和那些所谓的皇亲国戚。
吕布没有说话,身子却一动未动,一直到诸葛亮走到了台阶下面,在宦官的搀扶下跪在地上的时候(其实,只是做做样子,无需真正的搀扶。),吕布的嘴角才似乎很勉强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相父远征曹魏实在是劳苦得很,朕已经要蒋麟大人转告相父,可在家中多休息几日,不必急于上朝,相父却因何这般急切?”吕布问道。
“老臣闻报秦煜父子叛乱,担心陛下和我都城百姓安危,故而放弃一举渡过渭水兵临长安的大好时机而倍道赶回,望陛下体谅老臣忧国忧民之心。”诸葛亮回答,一双眼睛却在吕布的脸上不停巡视着。
虽然吕布完全秉承了刘禅的样子,但那眼角眉梢凝结起来的冷峻和孤傲的神情却是无法伪装的。
诸葛亮何等样人,这细微的变化被他轻易捕捉到了。不过,他未动声色。
站在吕布身后的黄皓见吕布并未要诸葛亮起身,心里也是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相父劳苦功高,朕代先帝以及城中百姓在此谢过。”吕布淡淡的说道,这才摆了摆手,示意那名宦官把诸葛亮搀扶起来。
“老臣受先帝托孤之重,实在不敢言劳苦二字。”诸葛亮说道。
又是先帝,又是托孤,吕布咬了咬嘴唇。
“现如今都城危机已解,不知相父接下来作何打算?”吕布面无表情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诸葛亮的脸上,面对后主的傲慢,不知道这位蜀汉丞相接下来会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