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还钱
探春送走母亲和弟弟后，回到秋爽斋，打开铁盒。
铁盒上面一层，是一些散碎的银子并几个元宝，碎银子下面，压着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探春抚摸着一颗颗散碎的银块，不觉眼圈儿一红，掉下泪来。
良久，方才止住眼泪，打开铁盒下一层。
只见，里面放着的是一些金银饰物，不算名贵，但能看得出，这些都是家传之物。
探春不由得拿起里面的一支金钗，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金钗上的吊坠晃来晃去，真好看。
随后，探春将铁盒里的金银饰物全部倒出，再挑了几样黛玉送她的金玉饰物放在里面，又把铁盒第一层放了回去。
盖上盖子，探春叫来侍书，道：“把这给我娘送去。”
侍书一脸疑惑，不知探春口中的娘指的是谁？
探春道：“我娘是赵姨娘。”
侍书笑开了嘴，抱着铁盒去了。
赵姨娘拿到铁盒，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打开铁盒，见到里面的银子分文未动，不觉心痛起来。
打开铁盒下一层，见自己的传家饰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几件名贵的金玉饰物，笑着笑着便流下泪来。
………
翌日，清明。
鞭炮声声响，大红花轿徐徐向前。
大红花轿后面，送亲的队伍排成了长龙。
街道两边，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荣国府真气派，三个月里三门亲事，门门都奢华尊贵。”
“呵，奢华倒是三门都奢华，但细细比较，还是卓公子那场更奢华。至于尊贵嘛，只有卓公子那场才是真尊贵。”
“那当然，十六抬的万工轿，可不是谁人都有资格。据说，这次是嫁给南安郡王做郡王妃的，也不过是四抬的红花轿。”
“怪哉，为何要选在清明。”
……
街道两边，人们正议论得火热，忽然，送亲队伍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声音：“还钱！”
声音划破长空，瞬间压过了所有议论声，人们纷纷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宁国府的贾珍一路小跑，紧紧跟在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的旁边。
凤姐见贾珍死死咬住不放，非得让她现在还钱，还不惜当众丢人发了火，急忙掀起车帘一角，安抚道：
“大哥哥，好歹等三丫头的事了了再说，回来我便去东府找你。”
贾珍气喘吁吁道：“不…不行，必须现在安排人给我拿钱！”
凤姐看了一眼同车的王夫人，王夫人脸色铁青，比臭了的茄子还难看。
她想不通，为何贾珍不顾两府体面，非得在这时候问他们要钱。
贾珍心里苦啊。
那日回去，尤氏便将荣国府的现状和盘托出，两人深知，这钱很可能会打水漂。
于是，两人合计，在送亲这天，问凤姐要钱，她会顾及荣国府的脸面，痛痛快快把钱还了。
谁料，凤姐儿和王夫人同坐一车，王夫人料定贾珍会因顾及两府脸面，不会当街让她们难堪，便让凤姐儿好言缓和。
不曾想，贾珍在下面跑着跑着，见凤姐儿始终在借故推脱，本来身体就不好，没跑两步就累了。
人一累，情绪就控制不住，发起火来。
喊了之后，贾珍自己也后悔，但街道两旁的人，都拿眼睛看着他，他感觉自己就像戏子里的丑角一样。
正觉得害臊，突然脚下一拌蒜，撞在了旁边一肩挑子孙桶的小厮身上。
那小厮躲不急，担着的子孙桶，便被贾珍撞翻在地。
只见，子孙桶在触地的一瞬间，便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块块木片。
而那木片肉眼可见地劣质，仔细看，甚至能看到被虫蛀过的虫洞。
顿时，街道两旁的人一片哗然。
“竟然是赝品！”
“哈哈哈，偌大的荣国府为了充脸面，竟然用赝品来充数！”
“传出去，传出去，荣国府不要脸，为了充脸面，竟用赝品做自家姑娘的嫁妆！”
霎时间，街道两边沸沸扬扬，都在笑话荣国府，打肿脸充胖子，不要脸！
凤姐儿坐在马车里羞得面红耳赤，没想到自己着人连夜赶工的赝品，竟然能劣质到这种地步。
真是落魄时，连狗都能骑上头来撒泡尿。
王夫人听到外面的嘲笑，脸色比猪肝还难看，在心里咒骂道：“林丫头片子，死丫头，没良心的坏东西……”
贾珍自知闯了祸，也不再跟着马车跑，只能羞着脸离开了。
探春坐在花轿里，闻得两边的笑声，不由得落下泪来。
耳边再次响起母亲的声音：“你信娘的，太太绝不会把两万都给你做嫁妆，她是什么人，娘最清楚。”
送亲的小厮也感觉脸上无光，刚才脸上还喜气洋洋，现如今个个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为了减少羞愧，每个人都不由得加快脚步，都想赶紧逃离这大型社死现场。
………
码头。
南安太妃坐在码头边的城墙上，见到近前的送亲队伍，脸上的笑容玩起了消失术。
她在神京的这段时间，也听过不少轶事。
其中，最让她感兴趣的莫过于王卓娶黛玉，抛开皇室成员才可享有的十六抬万工轿不谈。
因为，传言那是忠顺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皇上那里为王卓求来的。
一般人根本没资格享用。
但她看送亲队伍里的东西，虽然都不错，但都没有王卓娶黛玉那次名贵。
特别是后面压阵的棺材，虽然样式古朴大气，但材质却是普通的杉木。
要知道，王卓娶黛玉那次用的可是金丝楠木，皇上还因此责骂荣国府不懂礼数，罚了贾政一年俸禄。
“难道我儿还低人一等了不成！”南安太妃越想，心里越是忿忿不平。
即便是以王夫人为首的荣国府女眷过来问好，也没给好脸色，只是冷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见老太君？”
王夫人道：“老太太原是要来的，只是昨儿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怕把寒气传给太妃，遂不敢来，特让我给太妃赔个罪。”
南安太妃假意敷衍了两句，便不再说话。
众人只好尴尬地站在城墙上，一面看着城墙下的小厮不断朝船上搬运嫁妆，一面在心里祈祷不要出现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