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寻人
延德帝自继位以来,进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因而满殿嫔妃皆又惊又喜地起身相迎,端坐上首的明贵妃也顾不得一个小小的沈栀意,疾步下了玉阶,去门口迎延德帝。
她在经过沈栀意时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沈栀意连忙退后几步,顺势垂着头混在流动的人群中,站在末尾的位置。
呼,这延德帝来的可真是时候,沈栀意垂着头想,皇上难得进次后宫,有他在,明贵妃哪里还会顾得上她?
“皇上万福。”
明贵妃领着众嫔妃在殿门口福身相迎,沈栀意混在人后跟着众人一起半蹲下身子低头行礼,她听见上首传来男子淡漠冷肃的声音:“起来吧。”
明贵妃闻言起身上前询问:“皇上今日怎么来了?”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小心翼翼觑着延德帝脸上的神色。
延德帝如今双十年华,生得长眉入鬓,俊美无铸,加之着金冠黑袍越发衬得他冷肃清寒,威不可测。
明贵妃只见延德帝深若寒潭的黑眸一一扫过在场的妃嫔,竟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
他薄唇轻启,漫不经心般发问:“今日所有妃嫔都来了?”
明贵妃颔首道:“正是,现在正是阖宫嫔妃向臣妾请安的时辰。”
她话落,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皇上是在找什么人吗?可需臣妾帮忙?”
延德帝看了她一眼,并未理她,不知为何,明贵妃从这一眼中看见了深深的彻骨寒意……
从前延德帝虽对她也颇为冷淡,可从没用这样冷的眼神看过她……
场面一时间很安静,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因而沈栀意虽离得远,但也模模糊糊的听见明贵妃在问延德帝是不是在找人。
她不由心下奇怪,上一世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她不记得了。
算了,反正延德帝找谁都不会找她。
她一个月才领几个月俸?操这份闲心做什么。
打定主意跑路的沈栀意索性垂着头想自己以后的事,她若想在兵乱时能成功逃出宫,需得摸熟出皇宫的路,免得到时候又迷了路……
对了,还有钱。
等她出了宫,若是没钱她连饭都吃不起。
可是从哪搞钱呢……
沈栀意忽而想起皇宫内最大的金主就在前面站着呢,正想抬头看上一眼,可延德帝却忽而转过头看向另一边了。
小太监弓着腰上前,低声对延德帝耳语道:“皇上,户部尚书李子健来了。”
延德帝神色平静,可低垂下的眼眸却晦暗不明,上辈子就是他率先上折子提出削藩,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便将此事全权交给他。
此事本该秘做缓做,可他后来却将此事泄露了出去,促使各路诸侯藩镇叛乱领兵攻入京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日就是李子健第一次给他上折子的日子。
小太监话落退下后,他又抬头看了眼面前招枝花展,鲜妍年轻的妃嫔们,他的目光一一掠过每一张面孔,可却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明贵妃没有猜错,他今日确实是来找一个人。
只是……再重要的人也比不过他的政事,因而他没做犹豫就对明贵妃道:“朕有要事处理先回紫宸殿了。”
明贵妃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失落了。
她居于贵妃之位多年一直想再进一步,可延德帝对她一直颇为冷淡,如今好不容易见一次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又要走。
明贵妃试图挽留:“皇上不如留下一起用个早膳再处理国事?”
“不必。”延德帝想也没想就拒绝,而后吩咐身边的人,道:“你们留在这儿按照朕的画像把人找出来。”
王瑾的神情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延德帝自幼聪慧熟读百书,文采相貌城府皆无可指摘,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实不擅长丹青之道。
他的画……怎么说呢,只能说能看出来是个人。
但这种话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自是不敢说的,天子的命令他也只有服从的份。
“是。”
隐在人群中沈栀意有些惊诧地抬头,但这时的延德帝已经离开了。
她很确定上辈子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延德帝什么时候在后宫这般大张旗鼓的找过女子?他连后宫都没进几次。
她不太明白为何这一次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可这一世她除了迟到还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干呢。
这一件微小事件的发生,让沈栀意有些不确定事情是否还会朝着上一世发展……
沈栀意正想着呢,为延德帝找人的太监已拿着画卷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抬眸气定神和的与来人对视,那人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卷,随即摇摇头,走向了下一人。
沈栀意趁机看了眼他手中拿着的画像,只能说……是个人吧。
用这幅画像,恐怕本人就站在他面前都认不出吧,也不知延德帝是怎么想的,难道宫中没有优秀的丹青师了?一幅人物像竟能画成那样……
被检查过的宫妃皆可自行离去,沈栀意也不作停留跟着一起离去,眼下明贵妃是彻底想不起她了,满脑子都是那位能让延德帝亲自来寻的宫妃。
回去的路上她又遇上了安贵人。
她怨毒的目光,让她起了上一世,若非是安贵人锁了她,或许她最后也不会走散迷路,从而摔死在延德帝尸体旁。
安贵人恨她,恨不能让她去死。
若是留这么一位危险人物在她身边,迟早会出问题。
两人同住一屋,走的也是一个方向。
安贵人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运气好。”
“我运气再好也没有安贵人清闲,整日里盯着我,你不累吗?”沈栀意说着后退一步,又装作惊讶的样子捂嘴道:“安贵人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沈栀意话落啧了两声,一面上下打量她,一面摇头。
安贵人没想到平日里缄默的沈栀意今日竟这般说话,因而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恨不能撕了她,可沈栀意早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紫宸殿内,李子健又一次给延德帝奏了削藩的折子。
延德帝早已知道其中内容,却还是低垂着眼眸又认真看了一遍后来一切祸端的元首,他本该斥责他一场,摔了这奏折,贬了他的官,流放出京,可这一次他还是做了和上辈子相同的选择:“爱卿所奏与朕意不谋而合。”
年轻的帝王从奏折里抬起头,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是颇为愉悦,可黝黑的眸中却是一片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