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即将到来的美好夜晚
虽然伯爵家不缺刀叉，但应该缺少厨子。仅仅倚靠玛丽安一个人，可做不出今晚的盛宴。
所以他需要一些帮手。
而寻求帮助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利用金钱。
想到这，罗宾便解开那绑住钱袋的绳结，露出了里面闪烁着银光的钱币，旋即将它们毫不犹豫的挥洒向天空。
天空像是下起了一场银色的雨。
雨落到地面荡起尘土的涟漪。
但面前的人群却没有一人敢俯身去捡拾这天降的财富。
他们那一双双躲闪的眼中似乎永远带着挥之不去的软弱。
即便在面对那些本就该是属于他们的所有物时，他们都不敢鼓起勇气。
“今夜的洛克斯利庄园会举行晚宴，我需要你们帮我打理好庄园的一切，还有保护好土地的安全。”罗宾对着人群呐喊：“这些就算我预付给你们的报酬。”
当他的话音落下，人潮突然汹涌，不论男女老幼。这时的他们才短暂释放出自己的野性，推搡着，匍匐着，抢夺着自己视线中每一枚银币。
直到地上空无一物。
躁动才终于停歇。
他们又再次变回了那些懦弱的困兽，安静而畏惧的等待着主人发出下一条指令。
罗宾再次轻声开口：“今夜你们都可以来到洛克斯利庄园做客，为了庆祝我的归来，和那位伟大的骑士替你们偿还的赋税。”
人群突然高昂的欢呼。
像是有规律的海浪。
他们似乎已经忘了刚刚那群贵族带给他们的屈辱，就这么轻易沉溺于眼前的快乐。
罗宾安静地处在海浪中，目光却看向一旁同样安静地孩子：“你为什么不跟着呼喊？”
“因为我并不开心。”
罗宾抬手按住孩子的肩膀，用着与他一致的语调：“其实我也不开心。”
“因为他们痴蠢且愚昧吗？”
罗宾如慈父一般看向少年，充满耐心的继续询问着：“你不喜欢这样的他们吗？”
罗伯特迷茫的摇了摇头，却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去改变他们。”
罗伯特望着男人的眼睛，却看不透那目光深邃背后的含义。
其实有时他根本半点都不明白罗宾说出的话，不明白罗宾做的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帮助自己。
但他却能够感觉到这位领主大人的不同。
“好了小伙子，别再去想刚刚的话了。”罗宾似乎若无其事的拍了拍罗伯特的肩膀，用手指着地上的那几具尸体：“去把他们身上的盔甲扒下来，把钱袋搜刮干净，然后去找几个你的同伴……，去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做一天骑士。”
“玛丽安，接下来可能要辛苦你了。”他将视线重新看向爱人，语调再次变得温柔：“地上的马肉会是今晚的主菜，庄园也要打理干净。”
他犹豫了一下，拉着自己的爱人走远，直到看不到那个孤零零的孩子，他才轻声开口：“还要帮罗伯特的母亲举行火葬。”
“嗯，我明白。”玛丽安微微点头。
罗宾将那柄匕首重新递给玛丽安，言语中带着愧疚：“记得把它放回柜子。”
玛丽安接过匕首，眼泪却突然从她的脸上滑落。她用力保住罗宾的肩膀，却依旧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你不会再需要用它来保护自己了，我向你保证。”
“我知道。”
玛丽安带着哭腔回应。
如同当年他离开时，她亦是这么紧紧地抱住他。
伸手再次帮她抹去眼泪，罗宾轻声开口：“我还要去请约翰叔叔过来，你要帮我安抚好父亲。你知道，这是我唯一做不到的事情。”
“来吧，爵士。”罗宾松开了爱人的怀抱，朝着人群中的塔司坦亚勾了勾手指，这个满是挑衅动作后面却是一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我需要您陪我一起去搞点喝的，您有时间吗？”
塔司坦亚爵士翻了个无助的白眼，随即露出同样的微笑：“当然，洛克斯利爵士。起码现在我的时间很充裕。”
贵族之间彼此的默契，让他懂得这是罗宾对自己发出善意的讯号。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战斗”让罗宾欠下自己一点儿人情，所以自己现在才可以拥有一些尊严。
更何况他还需要自己帮他算计那位郡都。这就是贵族身份在这个时代的优势。
所以对于贵族之间而言，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敌人。
当两人踏上旅途，玛丽安却始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她才仿佛如梦初醒。
但这感觉却让她再次体会到久违的安稳，正如她一直笃定的那样，仅仅不到半天的时间，他便让诺丁汉重新回到了十年前的样子。
……
那条通往教堂方向的蜿蜒小路，两道身影并未骑马，齐肩徒步而行。
“怎么样，这一路走来，你觉得佩珀哈罗的风景如何？”
塔司坦亚感受着周围轻抚脸庞的微风，四下环顾，平原千里青青入眼，流水潺潺湍急随风。
“确实很美。相对斯坦福德的拥挤而言，这里不仅多了几分洒脱悠扬，更让我感觉到自由。”塔司坦亚由衷的开口赞叹：“只是我还是有些好奇……”
“嗯？”
罗宾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这位骑士，目光温和如见老友。
“你为什么要把银币撒给那些贱……，平民？”塔司坦亚带着不解：“而且还要请他们赴宴。”
对于一位老牌贵族而言，今天罗宾所有的举动，几乎都让他无法理解。
罗宾耸了耸肩，没有说出那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大道理，反而坦然勾住塔司坦亚的肩膀：“因为我需要他们用一场宴会的狂欢，来替我证明一件小事儿。”
“证明什么？”
“当然是为了证明我们之间深厚的友谊。”罗宾抬眼看向远方的教堂，十分诚恳的回答到。
友谊？
塔司坦亚表情认真的注视着这个笑盈盈的男人，像是想从这张洋溢着诚恳阳光的脸上，看到他隐藏起来的阴险与狡诈。
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这双眼睛是如此诚恳而干净。
从里面根本看不到半点阴翳。
但正是这样，他愈发能够感觉到罗宾的危险。
他突然觉得，自己如果继续跟在戈弗雷爵士身后一起对付这个男人的话，下场似乎会有些……
虽然那位爵士有一整支强大的军队。
但是，他要面对这个敌人……，可是曾经击败了萨拉丁的男人。
而且他还如此的……，具有老牌贵族的风范。
虚伪，阴险且狡诈。
“或许我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塔司坦亚突然将心中的呓语脱口而出。
“嗯？”罗宾似乎没有听清，亦或者他故意表现的如此，总之他就那么不着痕迹的转换了话题：“对了，塔司坦亚爵士，您喝过蜂蜜酒吗？”
“嗯？”
“没喝过？”
“那你今夜可有口福了。”罗宾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教堂，三两步跑向一处空地：“我跟您说，诺丁汉可有一位了不起的酿酒师，他酿造的蜂蜜酒甘甜而浓烈。那种感觉就像同时饮下蜜饯与砒霜。”
“就一次。”罗宾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对塔司坦亚继续讲述道：“就那一次，我就彻底爱上了这个味道。所以，我会经常来这里偷酒。虽然每次都会被我父亲抓到，也都会被他揍个半死。但是……，我还是会经常过来偷，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罗宾抽出那柄代表着身份的长剑，将剑刃一次次插进松软的土中，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塔司坦亚用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附和着问道：“为什么？”
“嘿，找到了。”
罗宾用力的怼了怼松软的泥土，直到感觉剑尖触碰某种阻碍。
他急忙趴下身子在草地上四处寻找，手掌在摸索，鼻子在嗅动。
终于他还是触碰到那熟悉的拉环。罗宾脸上洋溢着惊喜的激动，像是找到了珍贵的宝藏。
窖门掀起青草和尘土，露出了里面的宝藏。
“来，接着。”罗宾从宝藏中拿起一瓶珍酿丢向塔司坦亚。
那还残留着湿润泥土的瓶子散发着勾人心魄的酒香。
罗宾打开酒瓶，像是在沙漠中的迷途者，终于找到水源一样大口的吞咽着，直到将一瓶酒水彻底饮尽，他才依依不舍的开口道：“为什么？因为总有什么事物，值得让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罗宾走到塔司坦亚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的说道：“你一定得好好尝尝。”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