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火(1965—1995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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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弗兰肯斯坦博士(1)而作的演说辞

我,表演者

在这紧张的竞技场,闪烁在

银辉四射的月色下。因被桌子

遮掩而扭曲。看看我的意图

所在吧:空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愉悦的乙醚。

我的手腕伸出一把解剖刀。

桌子是一块平坦的虚空,

荒芜如同绝对的自由。尽管瞧啊

急剧的一拧

如同拔起一只瓶塞子

那可是一具活生生的

骨骸,我的,圆滚滚的,

躺在我面前的盘子上

红红的仿佛一枚石榴,

每个子房都是一盏炽热的灯。

我绕过去,直面

我的对手。这东西

拒绝被塑造,它酵母般

移动着。我猛刺,

这东西就抵抗。

它分解,咆哮,长出生猛的爪子;

空气中满是带血的灰尘。

它跳动。我砍削

赋予其微妙的精确性。

那些排列在

格子架上的标本,鼓掌喝彩。

这东西砰的一声倒下。一只猫

遭到解剖。

噢,秘密

心的形式,现在我拥有了你。

现在我要修饰你。

你喜欢怎样?

脚踝来点儿巴洛克涡卷纹?

一枚银肚脐?

我是万能的编织者;

我有八根手指头。

我把你变复杂;

我用错综的绳子缠绕你。

我该用什么样的网裹住你?

渐渐将你束缚。

我将以怎样的均等

切开并缝合你的颅骨?

你的尺寸我该做多大?

你的眼睛我该放在哪?

我为技巧而疯狂:

我使你完美。

我本应选择被信赖的

起源,把你卷得小小的

如一粒种子。现在我退缩了

在这满满一盘的结果跟前:

果核与皮,中间的果肉

已开始腐烂。

我站在被毁坏的

神的存在面前:

一堆肌腱,指关节

以及原生肌肉的瓦砾。

意识到这件作品是我的

我还怎么能爱你呢?

这些潜在时刻的档案

渗出恐惧如一种气味。

你出现了,幼虫般

裹在我给予你的肉体中;

我,无遮无蔽

除了一件白布的皮

从你逃离。你是红色的,

你是人,却被扭曲。

你已奄奄一息,

无比饥饿。我没有什么可以喂你。

我挣脱着我,流动着,

如一件雨披。

我贪婪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我要创造你?

映象,你已偷去了

你需要的一切:

我的喜悦,我受苦的

能力。

你已经把你自己

改变成了我:我是

一个残余,我麻木。

现在你控告我谋杀。

难道你不明白

我根本不可能?

我的脑中之血,

正是你杀死了这些人。

由于我竟敢

企望渎神的奇迹

我必须跟随

那我曾经否认是我自己的

动物。

在这空旷的冬天

平原上,天空是一枚黑贝壳;

我在其中移动,一颗寒冷

痛苦的麦粒。

我在固态的雪上涂写下

巨大的求救

信号;徒劳。我心脏的

外壳是一只胃。我是它的食物。

闪光的怪物

在那里欢跳向前,

他的鬃毛带电:

这才是他的真位置。

他在冰上旋转跳舞,

他带爪的双脚

擦燃杂乱的火星。

他的快乐

此刻是追逐它自己:

他在光里追踪,

他的小径容纳了它。

我是个憔悴的猎人

为他的样板所必需,

潜伏着,咬啮皮革。

这个造物,他冰冷的颈毛

直立着,覆盖

黑色天花板,

他的爪子趴在地平线上,

滚动世界,如同玩耍一颗雪球。

他发着光,说道:

博士,我的阴影

在桌上颤抖,

你悬荡在你自身

渴望的皮带上;

你的需要长出了牙齿。

你把我切开

你还说这是

创造。我能感觉刀锋。

现在你想治愈

你身边的那条裂口,

但我在退却。我蹑足潜行。

当你招之,我不会即来。


(1) 英国作家玛丽·雪莱(Mary Wollstonecraft Shelley,1797—1851)所著小说《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中的一个人物,系一生物学家,手创一怪物,但结果自己被怪物所毁。——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