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秦家家主
“好好好,好一个指纹提取法。”
梁仲道不断点头,面色微红地激动道:“若甫,快将此法记录下来。”
始终跟随在巡抚身旁的中年男子,当即颔首:“是,大人。”
秦合正面色黑得不能再黑,死死盯着齐逸的眼中,满布阴翳。
眼见事态朝着自己本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他心底无比焦急,胸口像有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即将爆发一般,剧烈地起伏着。
终于,秦合正忍不了了。
他大吼道:“那又如何?就算每个人的掌纹和那什么指纹都不同,也只能证明,那些士卒用过刀。并不能证明,你们没用过!”
梁仲道斜了此人一眼,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但眼中的嫌恶之色已溢于言表。
抛开秦家一窝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谈,齐逸还是很能体谅秦合正的。若换作自己,亲兄弟被人砍死,自己也会想要一个公道。就算知道兄弟不是什么好鸟,也想搞清楚来龙去脉。
正是基于这一点,齐逸才会严阵以待,并没有因为有世子这位榜一大哥抻腰,也没有因为知府大人介入此案,就掉以轻心。一大早起来就写写画画,让衙役们出去采购了一大堆物品回来,以作不时之需。
“秦司马,这是要跟我死嗑到底啊!”
齐逸叹了口气,唤来一名衙役,又取了张干净白宣,让那衙役在纸上摁下手印。随后,他自己再在那手印上再摁。
于是,一个交叠的、模糊的手印呈现在众人眼前。
“看到了吗?若手印交叠,得到的就会是这种无法清淅辨认的无效手印。”
说罢,齐逸转身对封天赐说道:“有劳封捕头,展示两招刀法。”
封天赐二话不说,痛快地抽出腰间佩刀,比划了两招。
“封捕头方才演示的两招,朴实无华,没有半点花哨。在我这个外行看来甚至觉得有些笨拙,不像剑法那般赏心悦目。”
“但是,刀,乃刚劲有力之兵器。刀之一道讲究的就是力量,正所谓一刀破万法,便是此意。”
齐逸说罢,便发现封天赐两眼发亮地盯着自己。
不,不止这货,在场不少捕快都用一种看宝贝似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刀破万法,一刀破万法...”封天赐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没能捕捉到那缕似有若无的灵感。
“咳咳~~”齐逸干咳两声,继续道:“要发挥刀意,斩出最强一刀,使刀者轻易不会变化握法。尤其是在搏命的情况下,谁都不想在兵器相交之时,由于自己握的不够紧,导致刀被震得脱手而飞。”
“因此,这些士卒昨晚合围秦都尉时,皆用尽全力握刀。”
“人在紧张、亢奋、激动等情绪下,会分泌大量汗液,从而在刀柄上留下相对清淅的掌纹与指纹,我才能提取到有效纹印。当然,这也有赖于军刀刀柄处都裹着皮子,若是木质或布类,就会大大增加提取的难度。”
众人纷纷点头,秦合正却像一座喷发的火山,怒不可遏道:“奇技淫巧,休想用这等手段瞒骗过关。若非你这厮作祟,我五弟岂会这般惨死!”
“巡抚大人,下官请求将此案通报刑部,通报大理寺...”
未等秦合正把话说完,始终静立于旁默默观察局面的寇司命,直接打断道:“秦司马想通报刑部还是大理寺,本司命都可代劳。”
众所周知,大启十二司命在被圣人钦点为司命之后,必须在刑部与大理寺,流转供职满六个月。所以,兼任府衙总捕头的寇战,与这两个部门自是熟的不能再熟。
“你指证齐令官指使部下,屠杀守备军一众士卒。无凭无据,全靠揣测。在你拿不出实证的情况下,齐令官本无需自证清白。”
“但为了让你看清事实,他先是当堂验尸,证明死者并未吸入迷烟。后又以指纹提取法,证实自己及南城衙门众人,并未使用过凶器军刀。”
“而你,一而再、再而三死咬齐令官不放。这般咄咄逼人,究竟意欲何为?”
寇战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听不出半点情绪,但在秦合正与秦家老管事耳中,却如擂鼓般震耳欲聋。
“我、我虽无实证,但我五弟绝不可能死在复安和那些士卒之手!”
“为何不能?”
寇战反问道:“区区一个守备军都尉,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军中大将么?就算是大将,夜闯城衙、纵火行凶,还欲劫牢狱,也是死罪。士卒们不愿就此陪葬,将功赎罪,将他围杀,合情合理。”
“不可能,那将官复安与众士卒都是我秦...”
秦合正激动大吼,结果,话到一半,便听堂外传来洪钟般雄厚的一声。
“合正!”
紧接着,一位穿深褐色圆领袍、头戴翡翠冠的中年男子,迈步入堂。
“秦合礼,见过巡抚大人!”
来者正是秦家家主秦合礼。
...............
但见此人,身形与秦合广极为相似,一样的魁梧高大。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五官深邃立体,若非瞳孔是黑褐色的,还以为他是纥人后裔。
梁仲道颔首回礼,未曾搭话,只看着那秦家家主有何主张。
身姿笔挺颇有武者风范,却作一身富家翁打扮的秦合礼,拱手朝江入年揖了一礼,而后转身走进尸堆,抱起秦合重的尸身,灰发老者则将秦合重的首级放进随从携带的一只木盒里。
“合正,将五弟送到车上去。”
秦合正在见到大哥的第一眼,爆发的怒气瞬间便降了下来。接过秦合重的尸身,兄弟二人深深对视一眼后,秦合正便与老者,转身离开。
秦合礼如大卫雕像般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不见一丝悲痛或愤怒之意,如深渊般的双眼也无半点波澜,就好像死的不是他亲弟弟,而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
他大手一挥,一名随行青年单膝跪地,呈上盒子。那盒子里头,便是免罪银券,齐逸此前已经见过。
秦合礼打开盒子,双手呈于梁仲道面前,表现得极为恭敬。
“在下六弟秦合广,性情暴戾又年轻气盛,错手杀死教坊司花魁与婢女,属实该死。但我秦家先祖,曾为大启守国门,一族儿郎悉数战死沙场。还望巡抚大人,看在秦家先祖的份上,饶小弟一命。”
“都是秦某这个长兄,管教不严。秦某在此立誓,今后定会严加管教幼弟。”
“恳请大人,高抬贵手!”
搬出免死银券,单是杀害花魁月倚梦与丫鬟绿芜的罪行,即便是巡抚梁仲道,也动不了秦合广。
但身为秦家家主,秦合礼依然将姿态放到最低,字字句句说的极为真诚。
所说之话也很是漂亮,没有逃避掩盖弟弟所犯之罪,错了就是错了,他认。
给足梁巡抚面子,可以说是诚意拉满。
梁仲道沉吟两息,看向齐逸:“秦合广何在?”
“牢里。”
梁仲道点点头,给齐逸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放人。
齐逸也不含糊,当即朝苗英挥了挥手。后者立马出了二堂,直奔监牢。
既然秦合重的尸身都运走了,那其余尸体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一众衙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麻布袋,将残尸败体,一一比对进行匹配,再装进袋里。
过了约摸半刻钟,还未见人影,秦合礼有些诧异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是这样的,昨夜有人在衙门纵火,众衙役都抢着扑火,为防犯人走脱,便将牢门用铁链锁住。另外,还搬了些桌椅堵住。”
齐逸一本正经地胡诌起来,而后真心实意地笑道:“秦老板稍安勿燥,令弟定会完完整整交还到您手上的。”
这话听着没什么,实际字字都是刺。
秦合礼双眼微微虚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向齐逸:“敢问这位是...”
话没说完,便见通往后院的侧门冲出一名衙役。
“大人,大人!”
齐逸快步上前,衙役轻声汇报,李春福回来了。
那位在居安阁的老仆运伯,也找到了,人已带回衙门,这会儿在后院候着。
齐逸思忖两息,转身拱手一礼:“巡抚大人,此案另有内情。”
端坐于堂上的梁仲道,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道:“如实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