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摔玉
还没高兴一会儿呢，忽然发现角落里正安安静静坐着的三春丫头，都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他。
“不是，我不是高兴，我的意思是，，，”
宝玉急得面色通红，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
“二哥哥是替林老爷开心，我们都知道的。毕竟他们一家人也难得团聚。”
“对对对，我正是此意。”宝玉忙不迭地点头，“姑父他们一家人可……什么！你说什么！”
探春有些迟疑地看了王夫人一眼，仍开口道：“林姐姐同林哥哥一起南下了。”
探春知道，不论是从谁口中说出林黛玉随着她哥哥一同南下这事儿，都会让宝玉悲痛欲绝。
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都开不了这个口。那不如自己说呢，好歹还能博得几分王夫人的好感。她可是能感觉到，自上次以后，王夫人对她的态度虽不差，但也不似从前那般了。
宝玉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怎么，哪日，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他整个人都狂躁起来，见探春犹犹豫豫不能道出全貌，冲上前去手掌紧紧捏着她的双臂摇晃起来：“三丫头，说呀！我问你话呢，你说话呀！”
这宛如野兽的模样把惜春给吓到了，连忙跑到房中的柱子后面躲着。
探春被他这狰狞的表情吓得小脸儿煞白：“就，就是大约今日寅时吧，林哥哥他们拜别老祖宗，他们还给我还有二丫头四丫头留了礼品当做念想呢。”
“宝玉，你对你姊妹们做什么呢！”王夫人声音中带了些严厉。
贾宝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不该吓到她们，赶忙松开探春。
“对不住了，三丫头，都是哥哥的错。我就是，我还想问问，可是事发突然，来不及道别？”
探春隔着宝玉看了一眼王夫人，但王夫人并无表情，只是低头捻着佛珠，似乎真的对他们的交谈并不关心。
“早有些打算了吧，记得什么时候还听晴雯那丫头提过一嘴，说是出京去南方玩儿去。”
王夫人抬起头来，这丫头果真是个心思玲珑的，若是自己所出，那该多好。
宝玉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好似被抽掉了精气神儿瘫倒在地。
探春眼疾手快，早在他要倒地之时便将人给扶住，免得真的摔了脑袋。饶是如此，仍然吓坏了贾母与王夫人。
“哎呦，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傻呢，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你的林妹妹只是回家了，又不是死了，也不是嫁人了，她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的呀。”贾母与探春合力将宝玉从地上拽起来抱在怀里，泪眼婆娑。
“哈哈哈，都知道，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林妹妹什么也没与我说！”宝玉眼神呆滞起来，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淌，进了嘴里也浑然不觉。
其实黛玉临走时给宝玉留了书信，还将自己平日里常看的一些书都留了下来。并且委托贾母交给宝玉，想着给宝玉留个念想，以成全兄妹之谊。毕竟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能感受得到宝玉对她确实很好。
可再好，哪里能及得上亲人重要呢？又要顾及宝玉的痰迷之症，又怕他整日里来打扰她的安宁。只能给他留下一封书信来解释了。此举虽然不妥，那也比什么都不说要得体一些吧。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贾母没有将书信与留给宝玉的物件转交给宝玉。
其实贾母的想法也简单，之前撮合宝黛二人，虽说也有图谋林家财产的意思，但更多是怕黛玉以后受了委屈。可现在黛玉不仅有了哥哥，她那哥哥还如此有能耐，贾母反而怕他哥哥撮合宝黛二人以图谋贾府了。
因此，倒不如直接掐断这个苗头，早早给宝玉说个媒，让他痛痛快快玩个两年，再早早成家，断了对黛玉的念想。
“老祖宗，您说她为何这般绝情这般狠心，一句话也没有，就这般离开了。”宝玉用帕子擦着眼泪，吚吚呜呜地哭诉着，“这几年的真心，到底是错付了，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总也暖不热呢。”
“好了好了，男儿志在四方，为了一个林丫头哭什么，你可是贾家的好儿郎，天底下有几个似你这般衔玉而生的骄子呢。没了林丫头，还有木丫头、森丫头呢，都是善解人意温柔妥帖的人儿。”
“玉玉玉，要这破玉有什么用，都是这破玉才让林妹妹觉得与我不是一路人，才会一直与我生疏！哪个爱要哪个捡了去吧，它与林妹妹，我一并都不要了！”
说着，摘下那玉便狠命往地上摔去。
众人可吓坏了，一拥而上去拾玉。再三检查，确定玉无碍，王夫人哭出了声：“你这孩子，这可是你的命呀，再怎么生气，总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若是剩下这个再没了，你让我怎么活？”
王夫人真觉得自己命苦，声泪俱下，怎么也止不住。
宝玉在哭，贾母抱着宝玉也在哭，整个屋中乱成一团。
惜春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冷眼旁观，她很想知道宝玉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她觉得黛玉对她们几个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对他不同？因为黛玉一直恪守男女之妨呀！她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宝玉当真看不出来？
现在摔玉虽然是因为心中不痛快，可这笔账，都得被王夫人记在林姐姐头上呀！
这王夫人也是，不知在紧张什么，一块玉从小到大不知让宝玉摔了多少次了，每摔一次，大家都跟着紧张一回。若是真有事，早不知道出事多少回了。
可严格上来说，她是东府的人，她也是外人，还是个小辈，这些话她是不能说的。
再者，即便能说，那为什么要说？他们是死是活，与自己有何干系？
哄了良久，这才把这一应主子给哄好，将玉又挂在宝玉脖子上。
宝玉自己一个人蔫蔫儿地出了院子。
王夫人怕宝玉出什么意外，冲着探春使了个眼色，探春也追着宝玉而去，迎春与惜春也是拿起门口衣架上的大氅追了上去。
贾母仍不放心，又安排鸳鸯与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等丫头一起在后面远远跟着。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宝玉刚哭过，鼻子有些不透气，说话的声音也变了样儿。
“这不是瞧瞧你做什么去，想跟着你一起玩儿。”
“她给你们都留了念想，独独没有给我留，我想去她屋里看看，能不能寻到些什么。”宝玉吸了吸鼻子，语气仍有些委屈
全然没有了刚刚说“它与林妹妹，我都不要了”这句话时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