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盛宴
“家族”管辖区域边际,靠近无主区域的一侧。
应邀而来的客人们缓缓入座,主坐上的奥格斯微微笑着:“欢迎各位。”
客人们的面貌各不相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彼此笑着交谈。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穿着长款衣裤,手、脚和脸都藏在衣帽里。
一位面容枯槁的男士摘下帽子,弯成完美的15°,对奥格斯行礼:“尊敬的奥格斯阁下,您好。初次见面,希望我们能共度一个美好的时光。”
来的人并不全是贵族,其中也包含着平民和贫民,他们甚至占了总人数的一大半。
若是平常,奥格斯根本不会在意他们。
哪怕马车从他们身上碾过去,奥格斯要做的,也不过是出示他们挡路的证据而已
“家族”的法律,自会对贵族网开一面。
但现在,他有求于他们。
无论如何,都得获得他们的支持,否则家产就会全归那个私生子。
想到这里,奥格斯尽全力回忆着礼仪先生的教导,稳住脸上的表情,回应:“是的,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男人笑着坐下,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其他客人们大声寒暄着,鞋子碰撞椅子、椅子在地毯上剐蹭的声音反复响起。
说实在的,奥格斯真的认为他们很没有礼节,但他不能说出反对的话,只能维持着笑意。
等人齐了,他就拿起刀叉,准备让晚宴开始。
他像盘子们伸出手的瞬间,所有客人们笑意全无,几十只眼球同时投来视线,死死盯着他的手。
无论他们之前在做什么,无论是在寒暄或是发呆,都在此时转过头盯着奥格斯,甚至连脖子偏转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奥格斯身体一颤,顶着压力僵持住手臂。
不能给这些人留下懦弱的印象。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缓缓放下了刀叉。
他们这才收回视线,把面容隐藏回帽子里。
“在向祂感谢之前……”离他最近的一位男士死板而僵硬地开口。
他面容瘦弱、四肢干枯,像是一颗衰老的树。
“在向祂感谢之前,”其他客人们同时接上,各种声音糅合在一起,整齐到不可思议,“不可动刀叉。”
他们是如此整齐,整齐到令人恐惧的地步。
他们不像一个人,而像是许多具躯壳共享同一个灵魂。
看到奥格斯放下餐叉,他们又露出笑脸。
“做得很对,你不会想挑战祂的。”男士朝他笑着。
奥格斯还没来得及回话,男士就站起身,椅子在地毯上拖拽出刺耳的噪音。
“诸位同胞!”他伸出手,双眼盯着虚空,脸上骤然露出盲信而狂热的笑容,“又是一场盛宴,让我们共度此刻,共赴祂的国度!”
欢呼在四面八方膨胀,不正常的兴奋蔓延在每一个客人的脸上。
他们嘴角向外咧开,露出一排排尖锐的牙齿。
正常人的牙齿大多是扁平的,因为人类是杂食动物,只有几颗犬牙还算尖锐。
可他们的牙齿,每一颗都如此尖锐,更像肉食动物的牙。
男人突然右手拿起叉子,叉插进眼睛里,用力一扣,扣出两颗连着视神经的眼球。
鲜血从他的眼眶里喷涌出来,血液特有的腥臭随之蔓延。
奥格斯僵住了,惊恐地看着男人。
他在母亲的笔记本上看到过,这些教徒热爱宴会,而且有些狂热。
可是,这幅景象,不仅仅是“有些”狂热了。
简直就是疯狂!
男人没有在意奥格斯的表情,毕竟他现在看不见奥格斯的任何反应。
他只是俯下身,左手拿起餐刀,像切牛排一样。
按理来说,这应该很疼。
可他像感觉不到一样,咧着嘴大笑,完好的那只眼睛兴奋地盯着餐盘上的眼珠,像是看到了珍馐。
刀具在餐盘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
客人们都还坐在座位上,眼中的兴奋和身体的躁动却出卖了他们。
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不对劲。
除了奥格斯。
他的胃部疯狂蠕动着。
恶心。难受。想吐。
奥格斯的喉咙鼓动,先往外吐又往里吞咽,试图把反上来的食物残渣咽回去。
他的面部也开始扭曲,五官拧在一起,恐惧填满了他的胃。
按理来说,这一顿,他应该是吃不下了。
可是他的目光移动,看到男人喷溅到前菜上的血液时,绿色的菜混着红色的血液,竟然激起了奥格斯的食欲。
是的,他想吃这盘菜。
更准确的说,他想吃掉那些血液。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霎,奥格斯再也控制不住呕吐的欲望。
他喉头一紧,未消化的动物尸体、食物残渣、混进去的胃液,全部堆集在口腔里。
男人已经切完了眼球,他的左眼眶只剩一根神经拖出来,晃晃悠悠地垂着。
他拿起叉子,口腔上下开合,露出享受而沉醉的表情。
因为离得近,奥格斯甚至能听见。
恶心和食欲在他的意识中混合,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居然彼此错乱,相互混合。
恶心就是食欲,越让人作呕越美味。
男人的行为像是号令,客人们纷纷脱下长外套,露出兴奋而沉醉的表情。
有人只剩一只眼,有人耳朵的位置只留了一块疤。
也有人缺了好几根手指,甚至整只手都消失的。
奥格斯甚至不用思考,就能猜到那些缺失的部位在哪里。
腹中。胃里。
总之就是那个地方,怎么喊都无所谓
他看见他们放在餐盘里,虔诚而狂热地享用。
真正的菜肴成为了点缀,变成他们口中“用来解腻”的东西。
食欲逐渐抢占了上风。
奥格斯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的滋味。
他试图对抗这股诱惑,努力控制着手,制止它伸向那盘沾了血的菜。
只是,这狂乱的盛宴,并非他的理智能理解的东西,也并非他的理智能控制的事情。
他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腥甜的血液充斥着他的口腔,他几乎要沦陷在这美妙的天堂中了。
如果割开手腕、剖开心脏,就能吃到更多、更多……
他低下头,把餐刀对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