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迈出第一步
赵海峰，男，今年44岁，广电总局的一位处长，负责各类媒体视听许可证的签发，其中就包括网络视听许可证。
这个年纪，副厅级，还是京官，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了，属于是羡煞旁人的存在。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赵海峰心情有点烦闷。
大约一个月前，局里开了一个会，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
会议主题只有一句话：大力配合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全力拥抱互联网新时代，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
会上，局长特别指出，赵海峰可以适当放宽各类许可证发放的标准，一切以发展为首要目标。
其中，局长让赵海峰尤其注意一下网络视听许可证的发放。如果可以的话，国家想打造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互联网品牌（企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适当”这两个字让赵海峰非常头疼，每当他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忍不住要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他妈的，什么叫适当你倒是先解释一下啊。不要我把证发下去了，出了点什么问题，你扭头就过来追责我，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那些传统影视和音乐行业的许可证也就算了，网络视听许可证才是真正让赵海峰头疼的。
他是经济学出身，本科在上财，硕士在人大，后来又考了北大的社会学博士，可以说是纯纯的文科生。
而且由于生活年代的问题，赵海峰对互联网计算机之类东西的了解甚至不如叶志文。
但日常工作什么又要经常接触，为此，赵海峰特意要了一个计算机专业出身的人当他的秘书，估计也是整个广电总局唯一一个学计算机的秘书了。
所以，赵海峰其实对网络视听许可证里的“网络视听”到底是什么意思并不怎么清楚，勉强是一知半解。
赵海峰不止一次向上级反映，请求把网络视听的含义给明确一下，或者至少把大致的范围界定一下，不然他的工作很难开展。
可惜，上级领导给的回复也非常标准。
“哎呀，小赵，你的情况呢，我们也已经了解了。工作上有些困难，就想办法克服嘛，组织上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考虑清楚的。”
“你的这个问题，组织上也还在讨论，短时间内也不能得出结果。但是，时代在发展，我们不能落伍。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你呢，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组织上相信你的能力！”
每当想起领导的回复，赵海峰就感到欲哭无泪。
组织上相信我的能力，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么，当公务员遇到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时，他们会选择怎么处理呢？
一句话，先拖着再说。
很多事情，拖着拖着就没事了。
虽然这样有可能会被投诉懒政怠政，但总比出错好。
赵海峰也确实是这么干的，所有关于网络视听许可证的申请，先受理，然后统一回复：我们正在处理您的申请，请耐心等待。
这么处理，确实没什么意外发生。
目前申请办理网络视听许可证的都是国内的几家大公司，它们显然是提前布局。
好在它们申请的许可证生效日期是七月份，所以赵海峰的“拖字诀”还能应付。
直到三天前，有一个人找上他，这回想拖都没办法了。
最高院的叶庭长通过某个中间人找到赵海峰，说是家里的小孩开了一个互联网公司，想跟赵海峰谈一下网络视听许可证的事情。
而且那位叶庭长还特意说了要尽量快，不要让别人等太久。
叶家人的忙，赵海峰可不好推脱，以后还要在京城混下去呢。
可是尽快处理这个要求又让赵海峰非常无语。
那位叶庭长没有说到底是同意办理还是拒绝办理，这让赵海峰很为难。
如果同意，万一那帮人做的产品不行，甚至是冒出了事情，赵海峰可能会受到牵连。
如果拒绝办理，又有可能得罪叶家。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赵海峰只能祈祷今天来的那些年轻人是真的有本事，这样他签发许可证的时候也能做到问心无愧。
这时，秘书推门进来：“处长，之前预约的那两个年轻人来了，您要现在见他们吗？”
赵海峰叹了口气：“让他们进来吧。哦，还有，小王啊，以后进我办公室之前，先敲门！”
王秘书：“好的处长！”
看着王秘书那机械一样的办事风格，赵海峰掩面叹息。
本来只想找个懂电脑的帮忙做点事，谁承想找了个书呆子。
偏偏这个王秘书家里来头也不小，赵海峰不能随便打发走。
唉，京城这地界真是卧虎藏龙啊。
不一会儿，林凡就带着萧鸿羲走了进来。王秘书难得有点眼力见儿，知道处长要谈大事，主动出去，还把门关上。
这些天，赵海峰心神俱疲，不想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语，他先林凡一步开口：“把你们的产品拿出来吧，先给我看看。”
林凡都懵了。
怎么回事？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先寒暄一番，从天南聊到海北，最后再偶然间谈到正事吗？
我这都还没坐下呢，您就直奔主题了？
这个领导不按套路出牌！
但是，萧鸿羲却非常喜欢这种做法。来之前林凡叮嘱的那些“要注意礼貌”、“说话客气点”，他听得头晕，都没想明白应该怎么说。
现在赵海峰主动直奔主题，萧鸿羲也赶紧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送到赵海峰面前。
“哪个是你们的发明？”
林凡赶紧说：“那个叫Spotify的东西，图标有点像wifi信号的那个。”
赵海峰找到软件，双击打开。
很快，他就被软件的打开速度小小震惊了一下。
这才多久，两秒还是三秒？
再然后，赵海峰原本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软件的界面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没有那些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东西。
曲库、搜索、播放器，就这三个板块。
赵海峰先是点击曲库，发现上面都是歌曲的分类。
林凡马上跟着解释：“目前这里只支持按歌曲分类操作，正式上线后，我们会推出排行榜。”
“如果您想试一下听歌，直接点击搜索功能，输入歌名就行。”
滴答。
赵海峰进入搜索界面，同时也意外地发现软件不同界面之间的切换非常丝滑。
啧，这东西先别管功能怎么样，这个流畅度还是非常不错的嘛。
上班时间，赵海峰也不好搜别的歌，干脆就搜索国歌，发现搜出来很多个版本。
“然后呢？”
“选择您想听的那个版本播放就行。”
“怎么选择？”
“双击歌曲名，或者点击右边那个三角形符号。”
哒哒。
几乎是同时，萧鸿羲的电脑就响起了国歌的声音。
向来以沉稳能干在单位里著称的赵海峰，这时却突然双手抱头，表情和眼神都表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么简单？
自从开始接触互联网，赵海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想法了。
回过神来后，赵海峰立即意识到眼前这个软件的巨大价值。
如果连他这种程度的电脑盲都能正常操作，那么这东西的操作门槛几乎就是0！
这意味着这个软件的潜在用户量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一刻，赵海峰又想起了领导之前说的那句话：“打造中国特色的互联网品牌！”
他不再犹豫，马上问林凡：“你们的互联网公司已经注册好了吧？”
林凡立即回答：“还在走程序，这个月肯定能办下来。”
“好，好，好！”
赵海峰连说三个好，然后给出自己的承诺：“公司注册好后，你们按照规定的流程提交申请，我这边会打好招呼。顺利的话，三月份就能把许可证办下来。另外……”
赵海峰突然话锋一转。
林凡顿时紧张起来。
这位赵处长不会还有什么难办的要求吧？
“能不能把这个软件装到我的私人电脑里？”
林凡哈哈一笑：“当然可以，萧鸿羲，赶紧的吧。不过赵处长，我也得提醒您。”
“我们还没拿到音乐公司的版权许可，您自己用就好了，最好别传出去。”
赵海峰高兴地点点头：“放心，这些东西我反而很懂！”
就在萧鸿羲传输数据的时候，赵海峰看着年轻的林凡，心里突然又有了帮扶的想法。
“啧啧啧，这些年科技进步真是神速啊，我都有点眼花了。”
林凡深有同感：“是啊，估计就这五六年，世界应该会大变样的。”
“前几天跟气象局的朋友吃饭，听他们说现在已经能预测几个月后的天气了，听说7月份国内很多地方会刮台风呢，你们要注意啊！”
听到这句话，林凡眼神一变。
赵海峰怎么会把话题扯这么远？
他一个广电局的在气象局那边有朋友的概率多大？
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也不像是闲聊。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凡默默记下7月份这个时间点，微笑道：“谢谢赵处长提醒，我们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