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razy HouseⅠ

回到洛杉矶后，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出去旅游了，因为在开学前她有必要适应这里的生活，并了解这个未来将生活两年的城市。

他们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骑自行车也就十多分钟，那是在她来美国之前江森就找好的地方。房子在一片住宅区内，白色的两层楼独栋，楼下一个大客厅，有吧台和厨房，以及两间房间，楼上有四间房间和一个漂亮的采光小厅，再上去阁楼和露台。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对门。

大学附近的住房其实并不容易租到，而且房租也相对贵些，所以很多学生都选择住在离学校稍远的地方。江森运气不错，刚好他在纽约大学的同学哥哥在洛杉矶读书，今年毕业了，正准备搬家，于是他打了个招呼就接替上来，又恰好有多一间房间，就给小如订下了。

总之，这里的环境跟租金成正比，那是相当可观啊。

还是八月中旬，住在这里的学生都还没回来，暂时就小如和江森两人。

楼下有个大客厅，小如盘腿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江森则在旁边的厨房里忙活。厨房是开放式的，一阵阵香味就这样飘散出来，害小如猛擦口水……

说起来，中国人吃中餐习惯了，口味都偏重，再好的西餐厅，吃多了也觉得索然无味。小如到洛杉矶还没几天，就已经不能忍受这些高热量高蛋白的食物了。贵不说，还难吃，就像压根没放盐！而洛杉矶华人数量多，中餐馆数量也不能算少吧，可不是太贵了，就是太难吃了，而且也远，出门一趟绕城里一大圈，也累得慌。

于是，江森在她的连番抱怨加坑蒙拐骗下，去超市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葱姜蒜。

当然在此之前要说的是，江森买了辆车。

美国的公交体系不像国内大城市一样完善，没有车出行确实不方便，况且这里买车并不贵，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自己买车。

或许会有人问干吗不住学校呢？国内的大学，学校宿舍很便宜，而且几乎人人可以住，而美国，学校能为学生提供的宿舍数量少不说，价格要比在外面租房子贵上许多。

小如也买了辆车——自行车，粉红色的捷安特，花了258刀。美国汽车要比中国便宜，但自行车贵多了，新车都得百来块。

当时江森就跟小如说：“你258刀就买了辆破自行车啊，我2580刀都能买辆车了！”小如吐吐舌头，说：“自行车是好东西，环保节能。”

“那您可坚持环保。”江森说罢，第二天傍晚就开了辆车回来。

二手车，SUV，洗洗干净倒也还算顺眼。江森就用这车带着小如跑超市去买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当起了煮饭公。

小如很狗腿地讨好说：“森妹，你真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江森回头，眼睛一眯，“你这是在夸我吗？”

小如用力点头，“当然！”

江森“哼哼”两声，“免了。”

小如屁颠颠跑过去，拿筷子夹起他刚煎好的牛排，那滋味真是太正点了！

“小心烫……”江森叮嘱道，然后愈发觉得自己像她的家长。

小如对他竖起个大拇指，携牛排回沙发继续看电视。

就在这个美好的傍晚，夕阳透过透明的大玻璃落地窗照进来，整个世界一派和谐的时候，忽然，大门被“嘭”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并大叫一声：“亲爱的，我回来了！”

那是个白人青年，很年轻，很朝气。顶了一头冲天黄毛，穿着花衬衫，沙滩裤，踩着一双夹脚拖鞋，表情一如美国派的夸张豪放。他一脚跨进门，张开双臂，满腔热情，身后放着两只超级大的箱子，一只是粉红色的，一只是浅绿色的。

他摆出一个夸张的造型，见没人回应他，跟电影镜头似的停格了好几秒，才收回手。

小如呆望着他，手里的牛排没夹稳，“啪嗒”一声掉在沙发上，她尚未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比她更早一步发出一声惊叫。

小如又被他这一叫吓了一跳，惊愕地盯着他。

黄毛男眨了下眼睛，又看了眼在厨房里也愣愣地注视他的江森，问：“呃，你们是新来的？”

两人木然点头。

“哇哦！”那人忽然之间又发出一阵喜悦的叫声，声音之大，让小如捂上了耳朵。

“哦哦，太棒了，是亚洲人！我最喜欢亚洲人了！”那人跐溜一下扑到小如面前，张开双臂要给她拥抱，“噢，亲爱的美丽姑娘！”

小如赶紧向后缩去，江森一只手从她肩上横过来，大掌抵住那人的脸，将其推开，另一只手把小如拉起来，让她越过沙发背，躲在他身后。

“噢——”黄毛男一屁股跌倒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幼小的心灵有那么一点儿受伤。

江森拧了拧眉，问：“你是谁？”

“我叫Justin！”那人一见有人搭理他，又眉飞色舞起来，他指指楼上，说，“我住在楼上左拐第一间！”

江森很绅士地笑笑，对他伸手，“她叫Ruby，我叫森，你好。”

小如取英文名是因为她的名字比较绕口老外念不来，而江森的名字单音节发声，就没弄什么英文名，保持了本色。

Justin摸摸头，傻笑了下，伸手与江森握手。

小如探头，忽然闻到一股焦味，脸色一变，叫道，“森妹你在烧什么东西？！焦了！”

江森一惊，“啊”一声，赶紧跑回去扑救，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Justin跟小如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去把他放在屋外的箱子拖进来，又将那个粉红色的箱子拉到厨房的冰箱前，小如好奇跟去看，见他一打开，里面竟然全是吃的东西……

“我妈做的！”Justin骄傲地说，“你们晚餐够吗？要加餐吗？”

“要。”小如一点都不客气。

江森笑着摇摇头，说，“好了，准备吃饭。Justin，一起？”

“当然。”Justin蹲在地上，扭过头咧嘴一笑。

一直到把晚餐风卷残云似地吞完，Justin才拍大腿，一脸骇然地叫道：“糟糕！”

“怎么了？喂！别跑，留下来洗碗啊！”小如对着Justin的背影高喊。

江森碗筷一扔，给郁闷着的小如抛了个媚眼，很大爷地窝进沙发里去了。他们早说好的，要他做饭，她得负责洗碗和整理厨房。其实厨房里也有洗碗机，一来洗碗机不是那么好用，二来一共也就那么几个碗，反正要整理厨房，总得一起弄干净。

小如哪里肯放过Justin，脚一跺，追出客厅，发现他正站在门口的一辆车前——崭新的黑色雷克萨斯。

他打开车门，一条大狗从里面蹿了出来，“呜呜”叫了两声，满是委屈。

“对不起，Kitty，我把你给忘了……”Justin抱着那只大狗硬是蹭了两下。

小如抽搐……好大一只苏格兰牧羊犬，竟然叫Kitty……Kitty不是大饼脸的猫吗？

Justin回头对小如灿烂一笑，说：“Ruby，她是我的姑娘，Kitty！”

然后拍拍Kitty的脑袋，对它说：“这是Ruby，漂亮吗？”

小如又抽了一下，那母狗高傲地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态度相当不友善。

小如扯着脸皮笑，“呃，Justin，你确定我们这里有狗屋吗？”

“当然。”Justin耸耸肩，“以前那个坏了，明天我会给她做一个。”

Justin说到Kitty的时候用的是“she”和“her”，而不是“it”，由此可见，这一人一狗的感情还真是……挺好的。

第二天早上，小如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时候推开窗户，发现Justin真的在院子里敲敲打打搭狗屋！

她跑下楼去，江森正坐在客厅里捧着电脑上网，那只叫Kitty的母狗窝在他的脚边打盹，很是亲昵。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一大自然经典规律难道在不同物种之间也能适用？

“起来了啊，三明治在桌上，牛奶在冰箱里。”江森抬了下头说。

小如点头，坐下来吃早点，吃完，见江森还埋头玩电脑，便跑到院子里去看Justin。

Justin自己买了木板锯好形状，就用锤头和钉子自己动手做。小如走过去的时候，那狗屋已经有了初步的形状，空间很大，她都能躺进去打两个滚。再细细一看，发现那狗屋上竟然还做了窗户，小如真怀疑Justin是不是想让Kitty招个女婿进来给他们做新房……

Justin见小如来了，咧嘴一笑，“早上好，Ruby，好看吗？做好以后我要给它喷漆，你说什么颜色比较好？红色还是绿色？”

Justin只穿了条中裤，赤裸着上身，一身的汗水。他身材很好，还有那个……胸毛，毛茸茸的一片，竟还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小如悄悄打量，暗自寻思，幸亏秦然没有，阿弥陀佛。

“啊，那个啊，彩色的吧，就像彩虹那样的。”小如随口回答道。

Justin眉毛一挑，大叫一声：“好主意！我下午就去买漆！我要把它做一个防火防水防潮又温暖的，能够让Kitty住得舒舒服服的家！”

小如半眯了下眼，笑道：“你漏说了，最好再做成防震，防飓风的，要保暖透气安全第一。”

“噢！”Justin严肃认真地一拍掌说，“有道理！”

小如囧。大哥您能不那么单纯么……

小如帮忙一起建造狗屋，很辛苦，却发现其实劳动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中午江森懒得做饭，叫了外卖披萨，大家都随便吃了点。下午Justin要去超市买喷漆，小如想想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买齐，便跟他一起去。江森不太放心她，也跟着一起去了。

这是小如第三次逛美国的超市，第一次是刚到洛杉矶那会儿来买被子，床单，洗漱物品等，第二次是跟江森来买锅碗瓢盆。前两次都是晚上来的，很匆忙，也没好好逛。

如今第三次来沃尔玛，她推了辆车，慢慢兜转，把缺少的东西全都买齐。

其实美国很多东西价格要比国内的都便宜，甚至折算成人民币，也要比国内便宜。强生的婴儿油，用手压的那种大瓶，不过六刀，牛奶一升装的桶也就一刀多。而相比之下，美国一个大学毕业生一个月的薪水平均在二千刀左右，中国大学生刚毕业出来平均也就是二千人民币，如此看来，就会发现，美国人在同样的劳动收入下，能够享受的物质多了很多！

对此现象，学经济的江森说，美国人优厚的物质享受建立在发展中国家人民的辛劳下，那些底层工人一个月的收入可能就千把块钱，折算汇率不过百来美金，所有出口产品按汇率这么一折，成本自然低得可怜，美国人民能不幸福吗？

小如点头，茅塞顿开，表态要好好学习为建设祖国做出贡献。江森皮笑肉不笑说你小如能不祸害祖国人民就万幸了。

Justin动作比较快，买好东西后在车里等他们，这厮果然买了很多不同颜色的漆，真打算把Kitty的狗屋刷成彩色的。回家后，小如看他刷漆感觉很好玩，吵着要帮他，Justin就让给她，自己蹲在一旁，在一块裁下来的木片上刻字。那木片大约菜板那么大，不规则形状，大体是长方形。

小如喷完了漆，他也刻完了，小如扭头一见，乐了，那木板上刻了歪歪扭扭一排字母：“Kitty’s House”。

Justin见小如很感兴趣，便指了指房子的方向说：“我们住的那房子，也有个名字的。”

小如好奇地问：“是什么？”

Justin咧嘴一笑：“Crazy House。”

“……”果然符合Justin的审美。

Justin在这Kitty’s House下面垫了基石，说什么不垫高些下雨的时候地板会潮湿，Kitty睡着会不舒服。小如盯着他认真的表情，非常不厚道地想：Justin其实挺适合当保姆的……

美国人很多爱狗胜过孩子，度假的时候孩子能丢给保姆，但狗一定要带着。猫狗对他们来说已经超过了宠物的范畴，成为了精神的寄托。

高度经济发达后，人心反而孤独。

Justin给狗屋的地板上铺上柔软的垫子，Kitty兴奋地绕着狗屋跑来跑去，尾巴甩得像旋转的风车。

是否碰到一个好主人，能决定Kitty下半生是否幸福；正如能否碰到一个好男人，是女人半辈子幸福的关键。

唔，其实，男人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小如跑进客厅，见江森在厨房里做着酸辣白菜，走上前问：“森妹，你想不想找女朋友？”

江森瞥了她一眼，笑道：“想啊，你给我介绍？”

小如用力点头，道：“对，你喜欢怎样的姑娘？等下，我去拿支笔记好。”

“不用那么认真吧……”江森对着小如跑上楼的背影，无奈。

小如拿了笔纸转悠回来，说：“来来来，描述一下你的择偶标准，我给你好好物色物色！”

“哪类啊……嗯，首先要漂亮的。”江森把菜装盆，说，“容貌不能比年轻时的赵雅芝差，要是像尼克基德曼那样的，也成。”

小如呸他一下，耐着性子记下，“还有呢？”

“还有啊，身材要好，个子别太矮，林志玲那样的就凑合了。”

小如翻了个白眼，丢下纸笔，拿食指和拇指捻起一片酸辣白菜叶放嘴里。这味儿，她刚闻着就很想流口水。

“赵雅芝的脸，林志玲的身材，你以为你是汤姆克鲁斯啊。”小如做了个鄙视的表情。

“我可比汤姆克鲁斯优秀多了，至少他要有我这身高，妮可基德曼也不会跟他离婚啊。”江森看她一脸馋相，便递了双筷子给她。

小如高兴地接过，“你怎么知道人家离婚是因为身高问题？肤浅啊！你真是太肤浅了！太不像跟我混出来的人了。”

江森笑着摇头，“不肤浅的也有啊，我也想有女人能跟我心灵相通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可这样的人啊，不是作古了，就是还没出生。”

这年头女人一直喊着好男人找不到了，男人也一直喊着好女人找不到了。到底是这世界变了，还是人心变了哪？

“哼，还肝胆相照！”小如嗤之以鼻，“你是肝，她是胆，你必不可少，她要割就割，是吧？”

“喂，是你自己问我择偶标准的！”江森不乐意了。

小如把嘴里的白菜吞下去，点头，“好吧好吧，我们重新开始。”

江森撇撇嘴，继续切黄瓜片。

小如忽然坏心眼地嘿嘿直笑，“我是不是应该先问下你的性取向？”

江森侧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江森的五官，谈不上精致，甚至不能说有多英俊，但棱角分明的脸和煞气十足的眼神，一瞪眼，就是相当强大的气场啊！但是很显然，他再凶悍的眼神也吓不倒无敌的小如同学。

小如一本正经地问：“请问江森同志，你是同性恋呢，还是异性恋呢，或者……男女通吃？”

江森继续切黄瓜片，只听得菜刀“嘭嘭嘭”切在菜板上，越来越响。

“都不是？”小如不知收敛，笑得很嚣张，“难道是人畜恋？”

“嘭！”最后一刀落下，江森将黄瓜片装盆，撒上盐。

“噢~”小如自己回答自己，“也对，人畜恋是Justin那家伙干出来的，我们森妹当然不是了。”

江森转过身，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尝了下酸辣白菜的味道。

“我知道了！”小如用力拍了下他的背，无限感慨说，“如果以上都不是，那你只可能是自恋了。”

“噗——”江森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