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次收病人
王雯护士长在办公室吼了一嗓子，“有个病人，谁下去收一下，把叶琳也带下去学习学习。”
“我去，我去。”刘雨桐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拉着叶琳一路小跑出去，能不多呆绝不多呆。
刚下楼，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一病区的病人，虽说比楼上病人的症状轻不少，但也要防止意外的发生。比如：那些年老的在床上摔下来、在厕所摔倒、走路被什么东西绊倒……没有及时发现，会导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收病人这件事极其繁琐，少则半小时，多则三小时。
送病人入院的情况分多种，村干部陪同家属送来的，这种病人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家人无法时时刻刻照看的；村干部和警察还有家属坐警车送来的，这种病人最具有攻击性；只有家属送过来的，这种病人的症状相对比较轻；还有一种病人就是警察在大马路上捡的，无亲无故，只能到处捡垃圾为生。
楼下站着一堆人，估计又是哪个村的村干部和家属送来的病人。目测病人的状态还不错，至少没有冲动伤人的行为。
刘雨桐熟练的招呼着他们，“来来来，你们把病人架在中间，站在这照张相。”病人入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陪同人和病人得站在住院部门口照一张相。
然后医生把病人送入病房后，再下楼找家属询问病史。
叶琳和刘雨桐得在楼下打印一堆资料上楼，封闭病房告知书、强制约束告知书、强制医疗告知书……至少是十张。要是警察送入院，还得把警察所属的派出所、他的警号、联系方式留下并且签字。
打开电脑后，刘雨桐眼疾手快，“唰唰”两下就把系统点开，还没等叶琳看清，再两下把需要家属签字的东西都打印了出来，这大概就是熟能生巧吧。
首次评估单也要在这个时候完成。这是与一般的科室最大的不同，信息主要来源于家属，因为精神病说的话，签的字都不具有法律效力。这大概是和精神病打人不承担法律责任是一个道理。
刘雨桐很随意的问：“你们谁来把这些字签了，再把签字人的身份证、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报一下，这边需要登记。”
家属都面面相觑，推三阻四的。
一群人商量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妇女问：“签字一般是谁签比较好？”
“你是她的什么人？”坐在一旁的医生一边敲着键盘一边问。
“我是他的大嫂子。”
沈为继续问道：“你们在坐的哪位家属和病人有血缘关系？”
“我！”一位个子不高，目光呆滞，着装邋遢，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直愣愣的站起来。
“哦哟，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比病人都像病人。”沈为医生开着玩笑。
男人苦涩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还不是为了我这智障弟弟，真的为他操碎了心。我才四十岁，头发都白了，我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刚上小学。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把弟弟送到这来。”
那位中年妇女也接着说：“是啊，总不能因为弟弟咱们家不过日子。眼看着孩子越来越大，总照顾弟弟也不是个事。”
“来，大哥，这里签字。”沈为工作在这里工作八九年，已经听过不少类似的情况，内心早已麻木。
“我……我不太会写字，我没读几天书。”
“没事，你就依葫芦画瓢，你照着这写就行。”沈为指着大哥的身份证上的名字说。
他那双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布满老茧的手，颤颤巍巍的拿起桌子上那支散发出阵阵墨香的钢笔，佝偻着腰，眯缝着眼睛，模仿着字的外形，小心翼翼的在各种单子上缓慢书写。
“哎呀，不好意思，多写了一笔。”慌乱的说完，手指立马伸进嘴里，蘸了点口水，试图摩擦掉错误的笔画。
“没事，没事，我们重新打印一份就行了。”
“啊？还能再打一份？这么高级，我以为只有一张呢。”大哥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的说：“那麻烦你们了，再打一张。”
等家属把这些签完后，沈为询问：“病人在住院期间，能不能加餐，能不能买零食，能不能买烟，能不能买生活用品什么的？”
大哥看了看坐在身后的大嫂，又看了看医生，显得颇为纠结。
若是家属说可以，那就得留一部分钱，给护士长保管，每次买点东西就从账上扣。若是家属说不可以，病人的很大程度上会得到特别照顾。
至于询问的加餐就是整天都是素菜菜的基础上，一个星期会加两次荤菜。全是肥肉的粉蒸肉，基本上都是骨头的火锅，大多是青椒和肥肉的尖椒炒肉，少许鸡蛋的苦瓜炒蛋……零食就是每个星期都有专人送上门的小零食。辣条、棒棒糖、果冻、饼干……烟和生活用品也是这家小卖部包圆的。
“一个星期加一次餐，一个星期买一次零食，他不抽烟的。”大哥还是心疼弟弟在里面吃不上好的。
大嫂显然是不太乐意，开口问医生：“你们这边病人是多久加一次餐，还有这零食一般是多久吃一次？你们会限制病人买零食吗？”
“一般一个星期两次加餐，零食是一个星期一次，至于他们买什么东西我也不太关注。”
转头就嘀嘀咕咕商量了起来，“我觉得零食什么的就没有必要买，我们来看他就给他带点，心里好歹有个底。把钱放这我确实不太放心，万一给吞了我们也不知道。”
大哥一听，确实有道理，“医生，不给我弟弟买零食了，我们给他送。”
整个流程走完后，就得提着家属送来的物品上楼测量新病人的血压、心电图、身高体重什么的。
就是一个跟手表一样的东西，病人手腕在上，绑在胳膊上，等上几十秒。绑过几百个精神病人的血压计的味道也是浓缩了几百个的病人身上的味道。
刘雨桐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有点眼生，径直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王宇宏。”这是家属送过来的一位智障大哥，没有伤人外逃的行为。
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坐在那里很局促。身体不敢乱动，眼睛不敢乱瞟。
“叶琳，你去检查一下他家属送进来的物品。知道什么不能带进来吧？”刘雨桐安排着。
“嗯嗯，知道。”
带上塑料薄膜手套后，小心翼翼的打开袋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手套就被扯破，打开就是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
仔细的检查衣服上的每一个口袋，生怕漏掉每一个角落，必须要把一切可能自伤和伤人的物品没收。
“叶琳，记得把他的东西都写上名字，他自己稀里糊涂的，还有几个稍微清楚的会帮他的。”
“好。”
聂辉华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说：“又收了个智障啊？”
刘雨桐语重心长的说：“是啊，又收一个，得麻烦你平时关照关照，他之前没来这住过，你别让那些人欺负他。”
“嗐，跟我说什么麻烦，见外了。”聂辉华透露出一股中年男子的油腻，不过他是这里面为数不多的愿意帮忙的症状相对较轻的病人。
聂辉华慢悠悠的走到王宇宏面前，深情的望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宇宏。”说完面带微笑的望着聂辉华。
“嘿嘿嘿，这大哥还对着我笑。”聂辉华也跟着笑。
其他病人也闻声而来，一窝蜂的跑到前面来凑热闹，都想来看看新病人长什么样。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哥李峰，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弟。“哎呀，小雨桐新收病人上来了？又是哪位大神？有什么传奇的人生？”
“我看看，我看看，来新鲜血液了，之前没见过这个人。”吴先锋也来凑热闹。
陆陆续续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包括那个小老鼠马聪也过来凑热闹来了。
王宇宏像是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坐在原地供人观赏。看着这么多人在看自己，他露出了天真烂漫的微笑。
“都凑过来干什么！去后面活动室玩去，来了个人有这么稀奇吗？”薛菁一嗓子吼得，他们光速撤退。
“小薛菁，别这么凶嘛，你平时这么温柔的一个人，难道就因为一个新病人就要凶我了吗？”李锋这个大块头，夹着嗓子撒着娇。
“你……你害臊不？”薛菁五官拧到一起，反问李峰。
李峰摇头晃脑的说：“我不害臊，我什么样你没见过？”
“不跟你扯了，我把他安排到你的寝室，以后晚上多看着点。”
“是！保证完成任务，有我的一块肉，就有他的一块骨头。”
大部分工作已完成，护工此时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王宇宏，过来。过来我这边，我这边有零食吃。”
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对着李峰傻笑。
李峰心里美滋滋的，说：“这傻子一直冲着我笑，看来和你相比，还是我更加帅气。”
护工嘴上也不饶人，“对你笑难道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笑吗？”
“我的帅气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剃成光头都阻挡不了我的帅气。”李峰又陶醉在了自己的颜值之中。
邹道华拍了拍李峰的光头，说：“去吧，把王宇宏请来洗干净。”
李峰在这个病区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帮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他的身影。
“你的工作怎么让我去？”
邹道华嘻嘻哈哈的说：“因为他喜欢剃成光头都很帅气的你。”
“好的，晚上多给我点根华子。”
邹道华踢了一下李峰的屁股，“哪天没多给？快去。”
一般和护工打好关系后，几乎每天会开小灶。